赵清潭又一次在深夜中醒来,她早在万年前就放弃了再次辗转入睡的念头,此时,她正直着身子静静瞧向墙面。
良久,似是太过无聊,她便木着脸颊悠悠翻了个身子,自然地扬手捋了捋身后散乱的发丝,抬眸瞧向窗外。
发呆,是无尽的茫然。
就像窗外的黑夜那样,漫无边际。
丹穴山上的夜,似是比家中更浓了些。
她缓缓眨着眼,笑了出来。
可这与她又有何干呢?
无论是那里,还是这里,都只是一个栖居地而已。
在朱雀一族向来是实力至上,甚至可以由修为来排位子。
她笑着伸出手掌左右翻了翻。
争强好胜谁不想,打倒别人,坐上宝座谁不想?
可她没这能力。
在朱雀一族中,比她强的有,比她弱的也有一大堆。
可就是这样不上不下的位次才让人最无助。
每个人都讲,她如果努力,就可以与姐姐和兄长他们并齐,如若稍有松懈,便会滚入深渊。
可又有谁知道,她咬牙的修炼却只能堪堪保住自己的名次?
有时候,希望才是刺杀她的凶手。
明明知道赶不上,却又总是幻想自己有这能力。
为什么要那么累呢?
获得疼惜,获得爱护,获得显著,只需有一张巧嘴,只需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就可以了。
盯着窗外不知何时而来的黎明,她垂了垂眸。
可她为什么执意呆在这里呢?
究竟是因为不愿去见赵枫烟她们,还是因为想要索取更多人的爱护而去惜命呢?
无论是哪一点,她只想避开所有会伤害她的一切。
可偏偏她又想夺得那个宁折双的爱慕。
她不知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她就是想那样去做。
蓦地,她的眼前闪过了宁微笙的脸。
赵清潭慢慢坐了起来,那颗善妒的心又渐渐燃烧起来。
五十年的游行?
他宁折双还真是低估了她赵清潭对他的爱慕。
五十年,他几乎天天都会寻些时间去陪着那宁微笙。
她这般的关注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赵清潭拂过床幔,端坐在桌前细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蓦地,她笑着伸手覆在那冰凉的镜面上,垂眸瞧着它一点一点地裂开。
早就听闻丹穴山上宁家的幼女有一副好容貌,她本来还未放在心里。
可如若这样如谪仙般的女子还有一身好天赋,那这是不是就太不公平了些?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会拥有比别人多的东西,凭什么呢?
她冷着眼将脸压入水中,良久,才抬起来贪婪地大口呼气。
水珠一颗一颗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过,狠狠地砸向地面,瞬间“粉身碎骨”。
她缓缓平复气息,笑着向宁家的院落走去。
赵清潭轻轻迈着步子,满脸笑意。
“呼!”
“嘿!”
她今日心情出奇的好,竟有了去瞧他们练武的兴致。
她随着性子瞬即转了方向,扒开层层的草,走进丹穴山的试炼之地,笑着伫在一旁,看着他们睁圆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我们待会儿定要好好表现。”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在那人的面前展示自己?”
“那是自然,咱们能不能参军,还要看他的态度呢。”
赵清潭转头瞧了瞧刚从场地上下来的两人,暗暗不解。
他?
是谁?
“哎呀,这不是清潭姑娘吗,在丹穴山可住得惯?”那二人中的一个向她扬了扬手。
“有你们的关照,清潭怎么会住不惯?”赵清潭瞬即回神,笑着向他们点头,“不过,瞧着你们这般累,清潭也就不便打扰了。”
语罢,她微微低头,挪着步子向场外走去。
“传闻委实不假,这赵姑娘瞧着确是不同于其他的朱雀族人。”
赵清潭听着身后的细细碎语,伸手摸了摸脸颊,笑意更深了一分。
“我们丹穴山上共有五处试炼场,在往东走,就是最后一个了?”宁重山随在黎叶单一侧,扬手指了指前方。
“族人们确是兴致高涨,我此番定能选到不少的精兵。”黎叶单暗暗算了一番,到如今应已挑选了三百余人。
一行人踏着喧嚣向东而去。
赵清潭侧了侧头,细细看向不远处正向她迎面而来的几人。
宁折双?
她不由一喜,扬着袖子就快步迎了上去。
“赵姑娘?”宁重山端详了她一番,笑着叫道。
“宁伯,宁将军。”她俯身作揖,垂眸瞟了瞟那站在宁皬身旁英姿飒爽的男子。
“赵姑娘快起。”宁重山上前虚扶,转身摊开手掌伸向黎叶单,“这位是神族将军,黎叶单。”
赵清潭一惊,抬眸看向那男子。
传闻天族中的青龙将军黎叶单是天军的脊梁,仅仅两万余岁便已可以征战南北,摘了数个魔将的首级。
她捂住自己微抖的手指,笑着作揖,暗道,他应该不会主动查探自己的修为吧。
“请起。”黎叶单淡淡笑着,欲上前扶起赵清潭。
几十年前神魔之战率先在朱雀一族的周围开始,为了储备兵力,天君便下令让朱雀分为两队向南迁移。
赵清潭瞧着那黎叶单愈来愈近的手,不动声色地弓着身子向后移了半步。
她终究是有些天真,以为这便能寻到出路。
可那黎叶单天生有着好眼力,她那半步确是退错了。
“清潭姑娘,可是赵枫烟的妹妹?”他微微皱眉看向那低头的女子,为何那般谨慎?
“是。”赵清潭心一跳,渐渐慌了起来。
她不由看向宁皬身后的宁折双,带着满眼祈求,暗暗向他传音。
帮帮我。
宁折双抬首去瞧向她,笑着回道:赵姑娘,纸是包不住火的,此次,我委实帮不上忙。
赵清潭心一沉,敛着眸子缓缓起身,眸中尽是平静。
原来祈求真的没有用。
可宁折双,如若我这个秘密保不住了,那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也没有了?
“那清潭姑娘,可有参军的意愿?”黎叶单和声问道,“正好枫烟他们在南禺山上,你们此番恰可相聚。”
赵清潭只觉连手指都软了几分,抬首扯唇回道:“清潭的病也好了不少,正是可参军的时候。”
“叶单,走吧。”宁重山瞧了瞧他们,上前探道。
“好。”黎叶单转身,回到宁皬身旁,笑着向前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