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孤注一掷定要赢得他的喜欢。”她低头痴痴看着珠子笑。
“如若......”我微微一顿,“他不喜欢你呢?”
语罢,我便心头一紧,这是个什么坏嘴。
她滞住,未有言语。
我正欲以讪笑化了这氛围,她却抬起头,像无事一般笑了笑。
人们,向来喜欢这般蒙蔽自己么?
沉默片刻,她又缓缓启唇:“人间是一个好地方,可以学到很多,也可以帮到你许多。”
她似是能洞察我的一切。
想来没错,原来如此忍辱负重的名门闺秀,现竟可以如此熟练地躲开别人的追打,这便是上神们常常到凡间磨练自己的原因么?
“后会有期。”她抱了抱我,便未有犹豫地跑开了。
从始至终她都未开口祈我帮她。
如此这般,值得吗?
“拜见上仙。”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扯回视线,回身看去,原是土地神。
这人间的地方神仙原来竟与人长得无异。
“怎么现在才来?”我倾身迎起他。
“方才有生人,小仙不便拜见,不想,那竟是白虎一族的公主。”他向胡静燃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伸手地挠了挠头。
“不怨你,那白虎一族的胡族长竟一丝法力都未留与她。”说罢,我悄悄拉过正疑惑的土地,轻轻问道:“方才在你那庙中,除去我们可还有别人?”
“只有您和那位上仙罢了。”他见我如此,亦悄声回道。
到底是谁,竟连土地都未曾察觉?
“怕是我想多了。”我笑着起身,说道,“以后那姑娘还劳烦您照看了。”
“上仙说的哪里话。”土地向我作了一个揖。
“你先忙去,我再闲逛几圈。”我虚扶一下。
礼节这般繁多。
我不自觉又瞟了几眼周围,确无人相随。
“恭送上仙。”语毕,他便没了踪迹。
锁天环随着我的走动两两相碰,声音清脆悦耳,如泉水叮咚,竟为平淡添了几分乐趣。
不知黎叶单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魔族虽有些许退缓,但双方都谈不上紧张,亦谈不上轻松。
年纪轻轻便担此大任,也是苦了他。纵观三界,怕如我这般闲散的神仙不多了。
“唉,甚是可惜,好好的神器,如今竟沦落成了女孩家的装饰品。”这阴阳怪调的,着实让我不爽,回头看去,有一男子正直直垂眸盯着我腕间的环子。
那男子似于何处见过。
怎的今日遇了这么多半熟的人?
“怎么,不识得我了?”
黑衣银冠玉面,原是那夜坐于树上的人?
“本就不相识。”我淡淡说道,转头前行。
刚才怕就是他在我周围。
细细想去,似每次这锁天环合在一起时他便会来,他与这锁天环又有何渊源?
“你跟着我,可是想要它?”我扬了扬手问道。
“宝贝谁不想要?”那人表情温和,说的理所当然。
这便可以作为你跟着我的理由么?
“不会给你。”真是想得极美,万年难遇的神器,还未相熟呢,怎会拱手让与你,我远远没黎叶单那般大方。
“但今日,我怕是争定它了。”
蓦地,身后一阵强风。
我险险侧身躲过。
疯子,怎可在人间现法。
不得已,那双环骤然变大,浮于空中。
我以仙力支撑,操纵着其中一个向那男子飞去。
锁住他。似与那环子相通般,我不自觉于心间默念。
近看去,那男子用的是两把短刃,那刃锋闪过的光甚是熟悉。
又是由玄铁而制?他是魔界之人。
那短刃与锁天环相抵,只瞬间,刀身便已有磨损而致的缺口。
甩手将剩下的一环扔向他。
那锁天环只是微微接触到那人的身体,男子便飞出后退几步。
我震在原地,这锁天环的威力,远超想象。
只是,我法力不够,操纵这神器有些许费力。
纵身飞至那男子面前,小心问道:“你,可是魔界的?”
还未看清他的表情,他便以单手撑地旋身而起。
蓦地,一滴红色血珠从锁天环中升出,直直飞向那人,冲进了他的眉心。
男子一愣,伸手抚了抚额头。
我还未想明白,那人便用短刃割了我的手,将血渗进了锁天环中。
骤然间,锁天环大亮,而后便又黯淡下去。
两人无言,一阵静默。
他缓缓启唇:“见了么,它如此凶猛,莫再将它当作砍柴的了。”这语气似满满都是可惜。
为何这般怜惜它?
猛然想起这锁天环是黎叶单于战场上获来的,莫不是这神器原是他的?
那我这岂不是就是鸠占鹊巢了?不,应该是凤占魔物才对。
“你唤作什么?”我不自觉问道。
“檀亦终。”他转身欲离去。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看在这锁天环的面子上,我赠你几句话,也算助你一把。”他顿了顿:“神魔之战终会爆发,无人可拦。万人皆辱魔,视魔如豺狼。要知道,来年的风尚且会与今年不同,乌云,又怎会有永驻之地?”
这神魔之恨似是从有了天地便延绵至今。
万人皆有错,万人皆无错。
阴阳太极,究竟是白错,还是黑错?
似有许多话想冲出我紧闭的唇,可我只是呆着,瞧着那檀亦终混入人群,宛若无痕般离开。
那时的我认定这世上的事冥冥间是有定数的,可我所逃避的究竟是什么呢?
应是我能力不够,怕自己所拥有的平静被打破,怕自己所珍视的人与物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
我最不愿体会的,便是那束手无策的无力。
原来我竟如此胆小懦弱,为何,我没有扭转结局的勇气呢?
人声嘈杂,然,我的世界,寂静无声。
“今日槐花还似发,却愁听尽更无声。”
想逃,想避开所有,想去看槐花。
欲望骤然强烈起来,急急捏了隐身诀,踏云向东冲去。
一路上心中迫切,竟顾不上脸上的刺痛。
这是前所未有的迅疾,半柱香,鼻间便隐约有了香气。
侧身而落,瞧这槐树茂密,如那日离开时一般。
此处四季常青,人烟稀少,无人相扰,槐树得以大片生长。
槐花清香,有安神之效,再者我极馋阿娘的槐花蜜,便总觉得这槐花留有别样温情。
现正是槐花盛开的繁盛之时,花团一个比一个大。
花落无声,其遍布于地,不忍践踏。
怕压坏了枝,我便只好躺于树下,幸好这落花极多,身下十分柔软。
清香一片,弥望去,尽是宁和。
是不是人在发呆时才会静心回忆过往?
我突然想起自己初到这世间时,第一眼见的是宁折双,他那时极幼小,却十分聪慧,已勉强可幻化成人,只是他的手臂上还有些许羽毛。
宁折双不是阿娘亲生的。这是整个丹穴山都知道的秘密。
上万年前,神魔两界曾有一次大战。
那次战争,魔界落败。神族虽亦死伤众多,却也勉强保住颜面
我问及宁折双身世时,阿娘只是笑着说,他是在闹市上被捡到的,那时战乱纷争,街上全是逃亡的人,他们神色灰暗,只有宁折双在地上瞧着她笑。
慌乱中,那是难有的平和。
阿娘心一软,便将他捞回了丹穴山。
宁折双虽在丹穴山上长大,但因其来路不明,总有那么几个调皮的欺弄他。
宁折双性子极韧,从未叫阿娘帮过他一回,却是默默找了个洞,自己关起来修炼。
他天分高,耐得住心,功力上涨得极快,不过几百年,山上便未敢有人再嘲笑他。
仔细回想,猿翼山一战,他定是放水了。
我从小便好奇,为何三哥可以淡然到这地步。
他的笑并未让人觉得易于接近,相反,那更似于看穿一切处变不惊的释然。
我一怔,不由轻笑,从未想过,闲暇之时,第一个想起的,竟是宁折双。
大哥忙于战争,二姐总往外界跑。
算下来,也只有三哥与我相伴最长。
三哥若知道我这么依赖他,他定会嘲笑我。
正笑着,眼睛突然被什么给遮上了。往脸上一摸,原来是一大簇槐花。
锁天环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不会也是黎叶单幻化的吧。
想上次,那么长时间我竟未辨出那朵假槐花。
他我虽同龄,却已有大任。
自上次猿翼山一别便与此人淡了联系,明明在这之前,还只是依着口口相传才得知此人。这命途是诡谲难测。
想来黎叶单为人沉稳,待人徐徐如清风,这样的人,难怪引得如此多的佳人心醉。
此人确是一位好将领,善于借例,那一朵花和树的引用,我怕是要记许久。
不过,无论是他还是檀亦终,只见过匆匆几面便可揉捏我这短处,到底是他们太精明,还是我太明显?
若已知无法逃避,你还会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