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后悔了,现在距丹穴山还不远。”你还可以回去。
黎叶单眸中含忧,背手移向她。
“不,就几日罢了。”我望穿云层,盯着那没了踪影的丹穴山。
黎叶单动了动手指。
他不忍。
不忍看她眉目蕴愁,不忍看她落落寡欢。
他抿唇微微松开别在身后的手,颤着手指想穿过他们二人之间的空气去伸手抱抱她。
可,她无意于自己啊。
自己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拥抱她呢?
他指尖一顿,又瞬即恢复了原状。
春风一过,染亮了我的眸。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这都是从丹穴山上选来的精兵吗?”
黎叶单猛地回神,瞧看身侧那些站立有型,满目庄重的人们:“正是,不得不说,丹穴山上有能力的人确是很多。”
我看着他们,心中尽是骄傲之情,笑了起来:“谬赞了。”
蓦地,似有什么东西闪进我的脑中。
我不解地回身望向他:“可,怎么说他们也都是凤凰,为何现在就要入营?”
黎叶单眼皮一跳,侧头笑道:“只是想着先让他们适应一番罢了。”
我微微皱眉,虽是这么说,但为何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莫再胡思乱想了,到时候你也要跟他们一起试炼。”黎叶单垂眸瞧着她笑了笑,转身移着步子又走向云头,“不过,我瞧着你这修为增长的确是很快。”
“闭关了一番而已。”我甩头不再去想,随在他身后。
“就说过你的资质甚好,可要好好的把握才是。”黎叶单看了看云下,挥手缓缓降云。
“说的是。”我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府邸,轻声笑道。
好多人。
我趴在云头盯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一愣。
云下的风淅淅而过,卷起一阵寒意。
有一个女子身着戎装,昂首伫立在队伍的前端,手足之间,尽是英气。
她瞧着头顶缓缓落下的云,眸子骤然闪动起来。
“参见黎将军!”她利落地行下军礼,低首单跪。
此声一出,身后庞大的人群瞬即随着她猛地下跪:“参见黎将军!”
万筱跪在胡静燃的身后,只觉比身前的人还要激动几分。
她希望副将能够过得更加快乐一些。
盼了几近二十年,副将如今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无需多礼。”黎叶单迈步走向身前那沉沉低首的女子,俯身笑着将她扶了起来,“燃儿,近来可好?”
“很好。”她敛眸笑着。
每日都想着快要见到你了,她怎会不好?
胡静燃抬首,猛地看到了站在极远处的女子。
她一愣,胸腔微闷。
我看向他们,笑着瞧着那紧紧相触的手。
万筱站在胡静燃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方那翩若惊鸿的女子。
那是谁?
她皱眉又瞧了瞧那眸间喜忧掺半的胡静燃。
我探头望了望。
那便是如今的静燃吗?
幼时便是那般的精雕细琢,如今,更是精致了。
“微笙姐。”胡静燃急急走了过去,“好久不见。”
“确是许久了。”我迎向她,理了理她额角的发,“过得可好?”
“很好。”胡静燃拍去盔甲上的灰尘,伸手抱向她。
“那便好。”我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可会硌得慌?”她手一松,慌忙问道。
“不会,跟原来一样的舒服。”我又抱过她,笑了起来。
“走吧,入府再叙。”良久,胡静燃笑着松开,拉着我迈脚跟在队旁。
“你来此可是要参军?”她不解地侧头问道。
“不,我只是呆上几日。”我垂眸看向那相握的手掌。
这是除了宁折双以外,第二个人这样拉着我。
“那个宁折双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胡静燃看着她瞬间黯然的神情,心中一动,已是知上了一二。
以前在人间时,他们便是如连体婴儿般亲密不可分,现如今,他又怎会放心她在乱世中穿行?
“他去西部运粮了。”我笑着抬首看向她。
“微笙姐,你,喜欢他?”胡静燃微微皱眉,不由停了脚步。
“嗯?”我一惊,扬手抚了抚脸颊,“原来是这般明显吗?”
承认得这般洒脱,或是出了丹穴山便肆无忌惮起来了吧。
“可,你们不是。。。”她的眸子睁得极大。
“我们只是青梅竹马,未有半分血缘关系。”我笑着拍了拍她翘起的肩膀。
“原是这般。”胡静燃舒下一口气,又拉着她向前走去,“你来此处,他可知晓?”
我瞧了瞧这庞大的府宅,轻轻摇头:“我过些日子,便回去。”
她别起宁微笙耳旁的碎发,笑道:“那便欢愉一些。”
万筱按剑走了过来,俯身抱拳道:“副将,宁姑娘,黎将军寻你们去大厅参宴。”
胡静燃转头看向前方正毫不紊乱地安顿士兵的男子,微微颌首。
“静燃委实厉害,短短时日,便已到了副将之位。”我看了看身侧的人群,笑道。
这天军的等级分外严苛,待女仙又分外苛刻,她仅仅几十年便可与黎叶单只差一个等级。
其中的艰辛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确是苦了她。
“将士们,路途艰难,着实辛苦,此杯便容我敬向你们!”黎叶单起身离坐,举杯环向一周,仰头而尽。
“好!”
“将军好酒量!”
落座的几个督统和副将,纷纷仰着脖子拍手大笑。
我坐在静燃身旁,亮着眸子看向他们。
此种情景,我还从未见过。
分炙痛饮,觥筹交错,豪言壮语,一片喧闹。
将士间的豪放,确是壮观,确是痛快。
我看向一旁举酒豪饮的胡静燃,不由吓得一惊。
原来那恬静的女子呢?
“微笙姐,你怎的不喝?”她笑着为我倒上一杯,“你这模样,像极了刚刚到军队的我。”
“也是这般呆愣吗?”我低首看着那澄清的酒液,又想起了宁折双那似笑非笑的脸。
我听着满屋酒器相撞的声音,不禁心头涌入一种莫名的豪情,端起酒碗便喝了一大口。
好辣。
我仰头止泪,却又不知为何地觉得自己分外好笑。
“怎的这般狼狈?”
好熟悉的话。
我呆着眸子看向一侧,是静燃正抹去我滑落的泪水。
“这酒,太烈了些。”我胸腔一痛,牵着唇角笑道。
“军中的酒,不求醇香,只求烧心。”胡静燃提起酒壶,又倒满一碗,仰头饮尽,“这样,才可解愁意。”
我一怔,随着她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不可再喝了。
没了他护我,一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