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珠钗
“是那个贼!”
王夫人眼看着房梁上的黑影消失,拉着王老爷往贼人去的方向看,王老爷没想到真有这么个贼在家里,惊得胡子都差点掉下来。
“王喜!王喜!快,快让人去把那毛贼抓住!”王老爷指着王喜,手不住地抖着。
王喜也顾不得疼了,把刚刚那两个家丁从地上拽起来,让他们赶紧去捉贼。
翠桃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她以为自己今日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现在应该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但看着王夫人和王小姐怒气冲冲的样子,翠桃不敢出声,在地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婉言恨恨地盯着头顶上,忽然发现翠桃已然吓晕了过去,她不解气地上去踹了翠桃一脚,翠桃忍着不出声,王婉言喊着:“来人啊,把这丫头扔到柴房里去!”
外头进来两个丫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把翠桃从大堂里抬了出去。
翠桃脑子里还懵懵的,闭着眼睛想,方才那贼是不是想要救她?
望月在屋顶上健步如飞,时而停下来看看底下还有没有家丁跟着,看见有几个人还在气喘吁吁地跟着她,才放心地从这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上头去。
底下的人觉得自己是追了只鸟,明明看起来就在眼前,可一接近,那毛贼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又往前飞了好远。直到追到院墙边,家丁们看着屋顶和院墙之间那么些距离,这毛贼总不能真长出双翅膀飞过去吧,只要这小贼敢落地,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他绳之以法。
望月低头看着那些人,有蹲在墙根的,有守在她脚底下的,还有好几个把她四面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回头再看,有几个搭梯子爬到屋顶上慢慢从后头逼近她的,怎么看都是插翅难飞了。望月心里却是不屑,把蒙面的黑巾往上拉了拉,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从后面逼近的家丁看着近在咫尺的蒙面小贼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下一秒,那小贼腾空而起,在空中利落地一翻,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岂知她一脚踩在底下人的脑袋顶上,借力跃出了墙头,瞬间就不见踪影。
“跑…跑了?”
“这……”
一群人面面相觑。
望月出了王家宅院,避开人多的地方,闪身躲进一个小巷子里,不一会便从巷子的另一头出来一个相貌平平、衣衫简陋的乡下小姑娘,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明日东襄城的官府就会贴出告示来捉拿她,到那时她已经不在城里了,官府就是想找也找不到她。
望月顺利地出了城,路上还看见王家的家丁在城里各个地方问人有没有瞧见一个黑衣小贼,甚至有个人问到了望月跟前,望月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自己没见到穿黑衣服的人。
东襄城外五里处的荒山脚下有个破庙,多年无人打理,连墙都倒了半边。望月出城便径直往破庙的方向走,等到那座破庙出现在视线里,她脚步就越来越快,边走边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点翠步摇紧紧攥在手里,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程小姐,我把东西……”望月跑进破庙,忽得停下脚步,没说出口的话也梗在了喉咙里。
破庙里面到处都是野草,只有一块干净地方,铺了一张垫了稻草的席子,席子上躺着个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的女子。
望月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地上,先是摸了摸女子冰凉的手,然后颤抖着将手伸到女子面目全非的脸上,探了探鼻息。
“抱歉,我来迟了……东西已经拿回来了,你安心入轮回吧。”望月把步摇放进女子已经僵硬的手里。
等到望月把女子的碑立好,天已经几乎全黑了,荒山脚下埋过不少不知名姓的人,但望月知道,女子不应当被埋在这样的荒山底下。
木头刻的简陋墓碑上简单地写着六个字:恩人程姣之墓。
那支步摇,也随着程姣一同入土了。
“程小姐,”望月站在墓碑前,昏暗的天色下,她的眼睛正发出幽幽的蓝光,“三年前,你曾救过望月一命,望月当时便说过,滴水之恩且须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如今你无故落难,家族蒙冤,只能葬于荒郊野岭,何其无辜。望月一己之身,倾尽所有也要为恩人昭雪。”
“你家中获罪,被变卖至王家为奴,但王婉言因为一己贪欲,抢走了你母亲的遗物,还把你的脸刮花,打至半死丢于城外……”
望月越说越激动:“我去王家帮你拿回你母亲的遗物,却想不到再回来时你已……王婉言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一滴泪从她眼中滑落,坠入脚下的土地,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慢慢停在地上。
湘灵悲鼓瑟,泉客泣酬恩。这世上能泣泪成珠的,唯有传说中的南海鲛人。
望月捡起那一粒鲛珠,不大的珠子饱满丰润,周身有淡淡荧光,没有女子能不喜爱这美丽至极、价值连城的鲛珠,王婉言当然也不会是例外。
此时的王婉言正在屋里发脾气,见到东西就砸,她气那贼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下人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半点踪迹,父亲虽命人去报了官,可官府只是叫人画了像,明日差人出去找,全然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一支珠钗而已,他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可他们哪里知道,那支珠钗上的点翠、外头的金饰宝石还有底下坠着的东珠,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也就是京城里达官贵人和宫里的娘娘才能戴得起这样的东西。
她王婉言戴上这支珠钗给城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看,该是多有面子的事啊。
王婉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心里又不快活起来,把茶盏狠狠摔到墙上,留下一大滩茶渍和碎片。妆台上那贼人曾留下一张纸条,上头写了四个字“物归原主”,她猛得想起,既然这贼知道珠钗曾是那贱婢之物,想必偷走了东西还是要还到她那里去的。
王婉言不禁笑了,她施施然坐了下来,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
“来人。”
外头立刻进来一个婢子,也不敢看里头的一片狼藉,躬身答道:“小姐。”
“那日杖责翠兰之后,你们把她丢去了哪里?”
程姣被卖入王家为奴,改名为翠兰。
婢子愣了一下,回道:“翠心姐姐差人把她扔去城外了,想来是城郊荒山那里。”
“去,找人去把翠兰找回来,哪怕是一具尸首,她也是我王家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