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君离酒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瞧这势头,大婚铁定是赶不上了……
也罢,随缘便好。
既来之则安之。
不同于君离酒的无奈,女子倒是颇为潇洒:“噫!还真是读书少没见识!我跟你讲,咱们刺杀的吕贵妃啊,和别的乱七八糟的妃嫔不一样,她是和亲公主,两国关系的纽带!倘若鸿光帝吕豆知道自己的胞妹死了,你猜会有什么后果?咱俩现在可是朝廷要犯,当然得去天牢!”
“你的意思是,”君离酒凑近女子,低声道,“那位……想挑起两国战争?”
君离酒说的“那位”自然是指要杀吕贵妃的人,尴尬的是,他对那人一无所知。
“非也,非也。”
“那他到底——”
“不许说话!老实点!”君离酒话还没说完,双手已被铐住,转头,那侍卫又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犯人们吵吵闹闹,狱卒也懒得管,七八个聚在一起喝酒解闷。
“说好的天牢呢?”
“急什么?这案子还没定性呢!”
君离酒顺着女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两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四五个随从走了过来。
众狱卒立马起身列队:“见过两位大人”。
主审官大理寺正冷廉摆了摆手,在狱卒喝酒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示意同行的大理寺主簿韩冰坐到旁边,接着瞥了一眼牢房里并排坐着的君离酒和女子,严肃道:“这两人所犯何事啊?”
“回大人,他们潜入雅茗宫杀了吕贵妃。”牢头应声答道。
“什么?!贵妃娘娘……薨了?”冷廉话语中满是震惊,可面部表情却没有到位。
“是。”
“可验过尸了?”
“回大人,验了,仵作说贵妃娘娘是中毒而亡,我们在这女子身上找到了这个。”
冷廉接过小黑瓶端详起来,牢头接着说道:“太医看了,和贵妃娘娘所中的毒一模一样。”
冷廉拔掉瓶塞,一股浓浓的腐臭气息霎时扑鼻而来,呛得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东西——阿嚏!光是闻闻,应该——阿嚏!不会……中毒吧!”
“会。”女子悠悠开口。
“啊?!”
冷廉瞪大眼睛,黑玉瓶顿时如烫手山芋一般被他扔了出去。只听一声脆响,十几颗翡翠似的药丸散落了一地,整个牢房弥漫着刺鼻的气息。
“我的黑玉瓶!”女子怒不可遏,闪身来到牢房门口,一拳打在栏杆上,差点没把整座牢房掀翻。
君离酒不知何时已来到女子身侧,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别冲动。”
众狱卒没敢吭声。
冷廉眼皮一跳,连忙捂住口鼻叫随从上前收拾。
韩冰突然开口道:“请太医过来。”
“不必了,”女子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这点毒性老鼠都毒不死,喝口水就没事了。”
不一会儿,地面已经收拾干净。
冷廉喝了水,整理好仪容重新坐了下来,朗声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女子慵懒地靠在墙上:“我叫伏三,从小无父无母,家住浮生阁。”
话音一落,众狱卒皆是脸色一白,抖着身子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浮生阁可是恶名远扬,传言说,听到这三个字还能面不改色的,只有四种人:聋子,傻子,不懂事的幼童,以及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冷廉见众人反应这么大,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嘴唇微微张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这便算受了惊了。
众所周知,大理寺正冷大人心性坚定,最是铁面无私,审案时不论犯人如何威逼利诱,或者哭诉哀求,他都不为所动,一律秉公办理。
其实冷廉心里并不好过,他自小生得一副面瘫脸,高兴的时候皮笑肉不笑,伤心的时候眼泪流不出来,发脾气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是闹着玩的,所有情绪只能通过言语来表达,别提多憋屈了。
韩冰也是出了名的面瘫,只不过,与冷廉的外冷内热不同,他是冷到了骨子里。譬如此时,众人听到浮生阁的名号都换了脸色,就连冷廉这个先天不足的也装模作样“啊”了一声,唯有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依然一丝不苟地记录案情。
冷廉深知此人尿性,懒得跟他白费口舌,于是直接看向君离酒:“你呢?”
君离酒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叫伏九九,从小无父……呸,自幼丧母,家住浮生阁。”
冷廉眼角一抽,又问:“你是帮凶?”
“昂。”
“你的任务是什么?”
“护她周全。”
伏三微微一怔,虽然伏九九的任务的确是掩护她,但这干巴巴的事实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冷廉没有再管君离酒,又看着伏三道:“贵妃娘娘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是我。”
韩冰又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谁指使你的?”
“臭老头。”
韩冰默念:臭……老——
“放肆!竟敢辱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韩冰一个激灵,默默划掉那个“臭”字。
“我又没说你,我是说让我刺杀吕贵妃的是臭老头。”
冷廉尴尬地轻咳两下,“你说的臭老头,究竟是何来历?”
“臭老头就是臭老头。”
“你……”
冷廉一下子就破功了,让狱卒打开牢门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伏三无动于衷。
君离酒识趣地退到墙角。
下一刻,冷廉放慢脚步凑到伏三面前,弱弱地说道:“三姑娘,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嘛,您怎么说变就变呢?”
果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可伏三抬头一看,那张脸仍旧是方方正正的没什么表情,顿觉索然无味:“你管我做什么,该怎么记就怎么记!”
“三姑娘,您就别为难在下了。”冷廉试图苦着脸,可惜没成功。
“我没有为难你。”
“三姑娘,您有所不知啊,韩冰那个榆木脑袋直得很,不会拐弯,您说什么他就写什么,所以劳烦您……稍稍配合一下,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