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生又休息了一会,感觉好了很多,刚想下地。
扭头看到冉琨还在那里发呆,又看到那只癞头狗,还在巴巴望着她。
她轻叹一声,大喊道:“小师兄,过来,……背我……”
冉琨听到了,忙忙地跑过来,脸上神情却还显沮丧。
冉琨在云长生面前弯下腰来,云长生跳了上去。
用手抱住了冉琨的脖子。
少年的身体的后背还显瘦削,但因为常年习武,还是很有力量的。云长生低头看着那只癞头狗,看它还在那里,紧紧盯着他。她望着它的眼睛,缓缓道:“你倒底要我帮什么忙呀。我呀,只是个小孩子呀,没什么本事的。也不知能不能帮到你。……哎,走吗!”那只狗听她说走,好象很是高兴,窜向路旁的草丛中,也不知从哪里刨出那些脏黑的饼子。仍然用嘴刁着。它似乎很高兴,欢快的在前面走。
冉琨看了看那只狗,“跟着它吗?”
“嗯……跟上吧,来都来了,到要看看这只黄狗,倒底要我帮它做什么呀?”
冉琨轻轻答应一声,背着小师弟,默默低头走路。
他想,小师弟这么小,但却能临危不乱,而自己呢,要不是小师弟机智,自己可能和那些大汉一样魂归地府了。想到这里,一股寒意又开始往他心上冒。
他下意识的把云长生往上托了托。
他的小师弟,软软白白,瞅着就觉得温暖。
一路所见的低矮的茅棚,脏臭的巷道。瘦黑的孩童,枯瘦的老人,茫然无措的妇人,他们皆衣着破烂,表情木然。
他们见到云长生和冉琨也没人露出任何感兴趣的表情,或许对他们来说,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如那臭水沟里流过的水一样,不管是什么怎样洁净的水流进云,也会变成同样浓黑的臭水,与原先流淌的水,没有任何区
云长生怔怔然,她趴在冉琨的背上。她希望自己能健康平安地活到白头苍苍,能逍遥畅游这世间的大好山河。却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满目沧夷人间惨况。
她把头埋进冉琨的后背上,哎,眼不见心不烦吧。
老黄狗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进一间小茅棚里。云长生抬起头来,那只老黄狗欢叫一声,窜了进去。云长生见到屋里大约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屋子正中的地上,垫着一块不知什么皮子的毛皮。其上躺着一个比他们都大一些的男孩子。破烂的衣服上还有血迹。
那些黑黑瘦瘦的孩子仿佛一下子活蹦乱跳起来,拿碗的拿碗,拿勺的拿勺。云长生见到,他们把那些饼子掰碎泡入碗中,然后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女孩子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黑乎乎的饼糊,拿着小木勺,小心地喂入躺着的小男孩的口中。
那个躺着的男孩似乎闻到了食品的香味,张开嘴来。
就听屋子中忽然迸出一阵欢呼声。
“七哥,吃东西了。太好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大眼亮亮道。
“这下七哥,不会死了吧?”一个瘦小的五六岁的小丫头,怯怯道。
啪的一声,一个圆圆脑袋高她一个头的男孩子用手敲了她一下。
“不准说死,七哥能吃东西了,就会好的!”
“是呀,是……吃东西了,就会好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七哥快好吧……”众小孩都咐合起来,一时屋中喜气洋洋。
云长生看着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眼睛紧盯着那个破碗中的黑糊糊饼粥。连她和冉琨站在门口也没有看到,可见有多么的聚精会神,仿若这样盯着那饼粥,他们饥饿的肚肠就能饱了。
有的小孩子还下意识添添自己的嘴唇。
有的一张一开自己的嘴巴,好象正在接那喂过来的饼粥一样。
云长生抬眸望去,见那只老黄狗也正在吧哒吧哒嘴,好象也在回忆那饼的香味。
他们都这样的饥饿,这样渴望得到一点食物,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去抢夺那碗似乎是无上美味的饼粥。
云长生看着他们,忽然就泪流满面。
她一把擦干泪水,从冉琨身上下来,看着还在呆呆望着那帮孩子们的冉琨
云长生看了看静静听她说话的冉琨,接着道:“无论怎样,这些孩子都知道自己是以人的形态来到这个世界的。而这个世界也应该给他们人一样的尊重。这就是所谓的人的正气吧,也就是那些个书生啊,文人啊,所说的浩然正气吧。”云长生说完。
看冉琨有点笑意的脸,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虽然有点酸,可是如果一个世界没了这样的浩然之气,那这个世界也就不能成为人界了。那个庄胖子选择了成为野兽,自然我们也可以用对待野兽的态度对待他们。这样很公平。难道不是吗?!”
云长生望了望那条正紧盯着它主人的老黄狗,淡然道:“其实有很多的人不如野兽啊!哎……”
冉琨扭头看了看像个大人一样试图安慰他的小师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师兄没事的,……有点不舒服罢了。”
他说话的声音大了点,终于惊动了屋中的一些小孩子,看着忽然进来的两个公子哥样的人,他们都面露惊恐。
“你们来干什么?”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子叫道。
“你们都快把七哥打死了,还想怎样?”那个正喂粥的小姑娘小心地放下那只破碗。站起身来,朝他们喝道。
咦,这个小姑娘胆气倒不错。
冉琨有些尬尴地道:“不是这样子……别误会呀”那条癞头黄狗却欢快地跑了过来,用嘴扯着云长生的衣摆,把她往它主子那里拖。
屋子里传来一阵惊叫声。
“大黄,干什么……”
“大黄,回来……”
云长生不理那些小孩子的喳舌。
却低头对那条老黄狗道:“你倒是好灵的鼻子,原来是闻到了我身上有治伤的药味呀,……哎哟,害得我以为我人品这么好,你于万千人中就慧眼识英才了。……”
众孩子听她说话亲和,不象是要找他们麻烦的样子,都停了下来,又听她说她身上有治伤药,都吧吧看着她,眼中的乞求之意很明显。
云长生从袖袋中拿出了一瓶外伤药,看那男孩身上隐现有血痕,也不知有没有受内伤。拿起男孩瘦削的手腕,轻轻的把起脉来。众人看他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居然学着城里大夫一样把脉,都很奇怪。难道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大夫吗?难道这说是大黄请来的大夫?
冉琨也很奇怪道,“小师弟,你还会医术呀,……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云长生听他这么一问,细一想,前世受病痛折磨,看了很多的医书呀。别的书也没少看,因为身体不好,大都时间都得静养,不看书,能干什么呢?这么一想,自己好象什么都懂一点。虽然很多只是纸上谈兵,可是纸上谈兵也是谈呀。
于是就听云长生十分得瑟的说道:“你小师弟我呀,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反正就是无所不知啦!”
她在这里开玩笑似的吹着牛,却不知,围着她的这帮孩子却当了真。
特别是,当亲眼看见云长生忽然对着空空的屋顶道:“拿一百个馒头,一些伤药来。再拿两三袋米来。快去吧,要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她们刚开始还以为,这个象画一样漂亮的小公子脑袋有问题。
但不过片刻间,那个小公子说的东西就从天而降了。
他们都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她。
他是神仙吧!
这是全体在这间破旧茅草棚中的小孩子的心声。
包括躺在地上已经睁开眼来的男孩子。
终他们一生,这种感觉就没有消失过。
终他们一生,他们都一致觉得大黄在那日的那个午后拉来的那个小公子,他是一位真正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