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朱看着两个小仙姬慌乱得不知所措地样子,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手指轻轻一挑,便轻松地将打翻的茶水点心恢复了原状。
一旁的元容冷眼看着这慌乱的场面,不时瞟向气定神闲的寻竹,见她也并不申斥两个侍婢,只微笑地看着两人囧态百出,似乎还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房中一阵忙乱过后,寻竹朝蛮蛮微微颔首,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且懂事地将房门阖上。
房门刚一关上,离朱脸上矜持高傲地神情立刻如同律回春暖时迅速消融的冰雪一般消失得不留丝毫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二月里拂堤吹柳的和煦微风一样的温柔表情,一双摄人魂魄的狭长眸子此时正泛着潋滟的柔情,而那层层涟漪都朝着桌旁同坐的寻竹荡漾而去。
寻竹没有理会他春水般柔情满溢的视线,或者说,寻竹根本就没有发现离朱看向自己时的神态与看他人有何不同,这一点曾使离朱大为苦恼,可如今,也早已习惯了。
坐在一侧的元容冷冷地看着离朱一脸柔情似水的表情,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指尖随着收紧的力道顿时失了血色,可见寻竹对他的目光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回应,指尖淡粉的色泽又逐渐回转了些许。
离朱夹起一块栗子软酪,择去顶端点缀的两枚蜜饯,装在小盘里递给寻竹。
“你素来不喜太甜腻的食物,这个没有蜜饯,尝尝~”
寻竹莞尔一笑,刚要接,元容抢先一把接下盘子,紧接着将一小碗云耳羹挪到寻竹的面前道:
“你身子才恢复,栗子酪不好消化,不宜多食,还是吃些温和滋养的东西比较好。”
离朱看了看被放到寻竹面前的汤羹,又看了看一脸不知所措的寻竹,脸上又浮起一抹冷峻邪魅的笑容,只柔声说了句:
“辛苦了一夜,吃些吧。”
“你能确定施咒的人,此时就在幽都皇城?暗焰烛龙若是已经离开封渊,守阳珠该有所回应才对,可我们昨日才刚查探过,除了因真人被封印而引起的颓态之外,并未有其他异动,既如此,暗焰烛龙又怎会在别处出现呢?”
寻竹拾起汤匙,舀了一匙还未送入口中,便想起方才居云房中离朱所说之事,问道。
“应该不会错,”离朱道。
“那阴邪的气息分明是来自皇城之内,的确是暗焰烛龙的气息,却不甚强大。
而且,昨日房上的黄鸟止棘与皇城中的那人必是一伙,至于...”
离朱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寻竹刚想问“至于什么”,抬头正对上离朱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了然,他想说的是玉璃,他已经知道玉璃私自下凡的事,也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玉璃才不曾对他提起此事,自然也就知道自己不愿元容知晓玉璃的来历,故而才欲言又止。
可如今情形,玉璃与止棘一同失去踪迹,并且青蔓还因此事丧了命,若是玉璃被恶人利用做下错事,她与玉璃摆明利害也没能劝阻,自是心中难安,可若是玉璃并非与止棘一同作恶,而是被止棘挟持到他处,那便更让寻竹害怕。
是以无论是何缘由,寻竹都必然要先找到玉璃再做决断,那便不能再瞒元容,如今事情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玉璃私自下凡的事情似乎再无隐瞒的必要,既然如此,索性挑明也好商量对策。
想到这,寻竹放下手中羹匙,坐直身子道:
“你是想问玉璃吧?我相信她一定是被止棘诱骗来到凡间的,不过,如今我也无法确定玉璃是否参与其中。”
离朱迅速瞥了一眼身旁的元容,果然不出所料,元容已是一脸诧异。
“果然玉璃的来历不简单,先前我只知道她来合虚并非偶然被伤,而是有所设计,却不知原来她也是墉城仙人!”
元容看向寻竹,眼神深邃又复杂。
“寻竹,你既早知此事,为何不对我明言,或许我还能有所准备。”
“恐怕就算是一早将此事告知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离朱将茶盏移到唇边,微启朱唇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淡褐色的茶汤,皱了一下眉,似乎对凡间的口味不甚满意,然后摇着头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尽是居高临下的傲气,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讥俏。
“以玉璃的心智,断无法绸缪如此事,必是被那黄鸟诓骗了来。
她虽说善妒刁蛮了些,却不是个阴狠的人,便是要伤人,也只会用强,绝无可能思虑设计将这一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如今她怕是被止棘掳走而非与她狼狈为奸。”
“那她岂不是正身陷险境?!你可知那个黄鸟可以隐匿踪迹在墉城之中来去自由,绝非善类,况且玉璃已经仙法全失,如今的状况更无异于他人案上鱼肉。
离朱!我们得快些找到玉璃才行!不然她恐有危险!”
寻竹已是十分后悔,昨天夜里没有让玉璃回墉城去,若是昨夜助她离开,也就不会陷她于如此险境了。
“不必太担心。”
元容用纤细的手掌覆上寻竹冰冷的柔荑,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
“更不必自责。
昨夜我与黄鸟正面遭遇,以她的法力,若真想要加害玉璃,又岂用等到今日,既然留她到现在就说明她的目的并不在于伤其性命。
如今所发生的事情看来,黄鸟必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才会又隐匿了踪迹,玉璃对她来说一定还有用处,所以,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若想找到玉璃,如今只有幽都一条线索,可以肯定,黄鸟是为那施咒之人人作伥,找到那人,也就自然能够寻到黄鸟和玉璃了。”
寻竹一脸愁容地看向元容,浓密的睫毛被透窗而入的阳光镶嵌上一圈淡金色,在无暇白玉般的面颊上投射下一个大大的淡黑色阴影,将写满了忧虑和不安的眸子隐入其中,仿佛想要给那些令人乱心的情绪找到妥当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