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于第二日早朝接见居失国使团。当晚,宫中大摆筵席,京城中所有亲王皇子公主和从三品及以上官员都奉旨入宫参加。
端落儿因有不得与入宫的禁令而独自留在忠勇公府中。这几日,她的身体感觉好了很多,只是整日在房中难免烦闷,她披了衣裳,打算趁着人少之时在府中走走。
小遥另取了一个暖炉,跟了出去,自从上次落儿郡主昏倒的事情,她再也不敢让郡主单独行动了。
天气虽然开始转暖,但一到傍晚风仍有沁体的寒意。端落儿一出门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尽管如此,清新的空气还是使她倍感清爽。
正值将及万物复苏之时,夜晚的王府因此而添了别样的景致。嫩芽开始敛去清冽的暖色,温顺地环抱着枝条,将自己隐于夜幕之中,似乎仍觉得春日已至是个秘密,它不愿泄露一般。如此偶尔瞥见那抹颜色,便更让人喜不自禁,忍不住要将那柔枝奉在手上,便仿佛能嗅到初生的喜悦,似乎又能听到幽芳即将绽放的声响。
端落儿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在如此静谧悄无人声的夜里,她不由得怀念起小时候在佛庵中度过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只觉得一天天是那样简单,似乎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可如今回想,可竟是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或许眼下的时光,也正如同那时一般,她该好好珍惜才是。
小遥感受到了端落儿情绪的变化,道:“郡主,您今天心情不错?”
端落儿笑着点头,道:“嗯,我忽然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满足?”小遥不解,“您满足什么?”
端落儿道:“能欣赏如此美好的景色,这是多大的福分。”
小遥更加困惑了,道:“这景色是不错,可郡主在王府中,天天都能欣赏。”
端落儿展颜一笑,道:“有景只可‘赏’,有情才能‘欣’。有时有了心情,却难觅顺心之景。有时又是单有盛放的美景,却被些是非扰得无心去赏。如此说来,最难求的便是景应心、心应景,如此方能体味到美景带来的极致之乐。就像在这王府之中,美景虽常有,可欣赏它的心情却极为难得。而今晚,我能享受到别人难享的这份赏景之乐,自然觉得满足。”
“唉,要不是听四皇子也说过类似的话,小遥真的要被您绕晕了。”小遥脱口而出,这些话她听来实在头疼,什么有心无景有景无心的,让她来武的还行,整文的她可就要一个头两个大了,“四皇子常常说,身在帝王家,什么都有了,却就没了最简单的心情,和您这话是一个意思吧?你们两个人呀,连心里想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也难怪四皇子对郡主那么着迷。”
端落儿脸一红没有接话。
小遥无意间说中了,她正是在清心阁深刻体会到了欣赏美景的乐趣,而那些日子都是四皇子陪伴她度过的。
此刻,越致霄在大殿中,有些坐立难安,虽然平时端落儿身边也只有小遥和翠莲相伴,可今晚是宫中大宴的日子,她孤身一人在灯火阑珊处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寥?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有些难熬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都有些微醺了,这个时候离席不会有人留意,也算不得失礼。越致霄吩咐手下将马车备好,又等了片刻才从大殿一侧悄然离开。
他刚走开两步,却听见身后道:“你要去哪里?”
越致霄回头一看,竟然是汲箤公主,他暗暗皱眉,略一欠身行礼道:“公主。”
“你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终于抓住机会要溜走了?”汲箤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果然被我抓到了。”
“公主误会了,我不过暂时离席罢了。”越致霄道,“此为父皇迎接公主兄妹二人的宴席,公主请尽快回座罢。”
“怎么?这么急着让我回去,难道只有你们皇上欢迎我们,你们都不欢迎吗?”汲箤嘴角一挑,连珠炮一般发问,不依不饶,“还是,被我看穿了,所以你害怕了?你这么急匆匆的到底要去那里?是不是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能不能带上我?”
越致霄觉得有些头疼,道:“公主多心了。我只是不胜酒力,想出来走走,醒醒酒罢了。”
“哦,我刚从那边拐过来的,也就是说那边停的马车不是四皇子你的了。”汲箤指了指殿后,越致霄马车正停放在那里。她看着四皇子越来越郁闷的神情不由得更加得意了。“那最好,本公主也在里面待得有些烦了,想四处走走看看,请四皇子带个路,去你们那个后花园走走吧!”
好个犀利的女子。越致霄被她说得无计可施。
“怎么?本公主素闻越国人有礼好客,如今看来,倒不像是。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四皇子都不答应?”
“公主既然有此雅兴,在下理当奉陪。”越致霄被她逼得没办法,只得暂且放弃回去陪端落儿的想法,道,“公主这边请!”
两人正要走开,却又听得背后一人叫道:“汲箤,你要去哪?”
能直接呼喝汲箤公主的的当然只有居失国主汲霍了。
果不其然,只见汲霍立于阶上,也许是因为饮酒起了兴,他的衣衫略有些乱,健硕的胸膛袒露在外。似巧匠精心雕琢的脸也泛起了微红,一双微挑的凤眼眯起,但仍难隐其中的急切之色。
什么能让如此精致的男子流露出这般神色?见了此刻他这魅惑的玉容羞体,莫说尘世女子,就是天女神尼怕是也抵不住他微微一勾手指。
可答案就在眼前,汲箤公主正一脸挑衅之色地望着她的哥哥。
汲霍道:“你快回殿中去。这样到处乱跑实在不像话,莫要违了越国宫廷规矩。”
“我哪里违了什么规矩?是四皇子说的,带我在越国皇宫里逛逛呢!”无奈汲箤根本不吃这一套,给了汲霍一记白眼,又往越致霄身边凑了凑。
“快回去!”汲霍被她惹起了怒气,却又努力压了下来,他走下来拉着她的手便往大殿内走,“你人生地不熟,不能到处跑!”
“我才不要回去。”汲箤用力甩开汲霍的手,将头转向一边。她很害怕哥哥生气的样子,可现在她的心里实在太烦闷了。“有四皇子陪着,怎么会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