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廷轩想了想,试探着道:“太子妃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想来是有几日茶饭不思了,臣相信您一定是因为环玉之事非常难过。您可介意臣为您把把脉?”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关切。
端落儿极少对人冷言冷语,见状只觉方才的的话实在是有些无端迁怒于他了,心中生出几分歉意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您说那样的话。”
端落儿这才仔细看了一下眼前的人。
莫乘远一袭深蓝朝服以灰带束发,装束简洁,看起来成熟沉稳,只有腰间坠着的美玉和他泰然自若的气质彰显着主人非同寻常的地位。
端落儿不由得有些羡慕起端子清,她自小便受到王爷宠爱,如今又嫁了一个年轻有为的人中之龙,相比自己来说真是幸运了百倍。
看到忠勇公带着鼓励地眼神示意向她请脉,端落儿将手伸了过去。莫乘远轻扣着端落儿的手腕,不由觉得她对人的戒心,实在太容易卸下了。
探到她的确不会武功,没有一丝内力,莫乘远竟控制不住地心生庆幸。可是,他的高兴一闪即逝,这个女子不仅仅是没有一丝内力,脉象还极为虚弱。
纵使她身体底子比寻常贵族女子强些,可连日来茶饭不思、心情郁结,实在也损耗的厉害,心脉虚浮得很。莫乘远自小便跟随祖父学习医术,精于医理,知道太子妃对他的态度虽缓和了下来,可心中的情绪犹在,若猛得激动起来,说不好会怎样。
莫乘远回身环顾内牢,只觉黑暗阴冷。
若她真是被冤枉的,受了这等刺激还要待在这种地方不知多久,实在是……,莫廷轩不由皱了皱眉,更何况若真是有人存心嫁祸,那人多半是后宫之人,若买通了内牢背地里做些阴私之事就麻烦了。
这事也得好好盘算盘算,莫乘远思绪万千,觉得今天还是先不要问她当天发生的事情了。
“太子妃过于疲惫,今日还是好好休息吧!容在下多说一句,情太子妃保重身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想开一些。”莫乘远说着站起身来,“另外,太子妃请放心,臣是奉皇上之命来查清真相的。”
端落儿听得忠勇公如此说,不由得心中一颤,继而想起了环玉临终所托,想起了四皇子的话。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被因回忆而勾起的强烈悲痛压垮心智。
她努力站起身,主动道:“忠勇公请留步,我想跟您说说当天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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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乘远回到府中就直奔入书房,在众多医书之中翻找起来。
“王爷。”端子清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您在外奔忙几天,怎么一回来就直奔这儿来了?有什么急事儿也不能这么拼命啊?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我知道了。夫人先去,我随后就到。”莫乘远抬头看了夫人一眼,柔声说道,“我还有些东西要查。”
“那我去膳厅等您。”端子清将茶点放在茶桌上,便离开了书房。
许久,莫乘远才从书堆中抬起头。
他走到桌前,捧起茶杯,杯中茶水已经凉了。
看着盘中他最爱吃的点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急迫,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查些什么,查到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熬了药端到内牢去?
还有皇上那边,已经在最大程度上照顾太子妃了,如今去禀报这些情况也只能徒增皇上的烦恼,皇上总不能下令将人从牢中放出来。
莫乘远忽然感到无比烦闷,端落儿说是有个黑衣人所为,却也提供不了其他有嫌疑的人。
那黑衣人会是谁,该怎样着手才能查清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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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致霄自从上次潜入慈云庵探望端落儿之后,便一直想方设法地查找线索。无奈如今慈云庵守卫森严,他难以调查,回到京城却更难着手,让他十分头疼。
他能够确信端落儿一定不是凶手,那月夜美丽的画面他仍记得清楚,端落儿在看书而那个丫鬟则在一侧睡觉,两人分明是亲密无间,怎么会转眼间就反目成仇了呢?
而最近偶能听到的传言更让他无比痛恨自己,没想到他一心想守护的热情竟会让端落儿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想到这里,越致霄愈发后悔起在慈云庵时的优柔寡断,若当时就将她带走,一切就会简单很多。他并不在意别人的怎么说,他只担心她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为今之计先将人救出来才是。
他正想着,听得通传忠勇公求见,越致霄便赶忙让人将他带入书房问了起案件进展。
莫乘远将查探的情况及与端落儿见面的情况一一详细告诉了越致霄,道:“据太子妃所言,是一个黑衣人所为,但是她也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仅凭这一条去查,实在是大海捞针了。”
越致霄皱着点头,却有更关心的事情:“太子妃的心情还是很低落?”
“不只是心情低落的问题。”莫乘远也很忧心,又瞅着四皇子的反应,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得轻一点。“太子妃现在整个人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内府大牢的情况你也知道,潮湿阴冷又见不到光,我担心如此下去,她的身子会受不住。”
“可恶!”越致霄猛地一锤桌子,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明知心爱之人在牢中受苦受难,却不知该怎么做。
头脑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忽然提醒他莫乘远是行事极其周全之人,明知自己对端落儿的感情,若非有了应对的方法,莫乘远绝不会跑过来说这些惹他着急的。
想到这里,越致霄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说实话,这个案子虽然并未走入死胡同,但一时半刻也难找到突破口。我是想安排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凶手放松警惕,说不能就会露出马脚。”莫乘远道,“但此事颇为危险,又难以让太子出手,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三哥?”越致霄苦笑一下,“他好不容易盼到名正言顺废妃的机会,早已无公正之心,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你也不要对太子心存怨恨。你我都知道太子对那小时候碰到的女子一直是念念不忘的。而且,他怕是和太子妃之间也有些误会,你我也不了解内情。致霄,你和太子毕竟是亲兄弟,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将兄弟之情弃之不顾?”
越致霄道:“这些与端落儿无关。我只是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就算她忘不了别人,就算对端落儿没有感情,他也不该袖手旁观,任人蒙受冤屈。太子现在应该很高兴了吧?若我早知他如此不知珍惜,还不如……”
神智到底是还有一丝清醒的,越致霄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