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只千年的耗子精怎的比那狐狸精还要魅人?它一瞬间愣了神,看着男人泛着淡淡紫色光华的眸子,随后它感觉身上的手松开,爪子接触到树枝。
随后那男人便跳了下去,落在了众多野兽的中间。
你知道,他有多美吗?
他落下的时候,身子是往下的,衣衫和头发是向上飘的,他的银发散发着月色般的光华,在夜里,他是发着光的。
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美感,身姿摇曳广袖轻舞,他似是跳了一支舞,从上往下看,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如花似的游走。
所过之处,皆是血溅三尺,哀嚎遍野,那是最美的配乐,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所有野兽已经四散而逃。
他一袭白衣不沾半点血色,紫色华裳披在肩上,银发搭在胸前,对自己伸出了那双骨节分明却又纤细的手。
从那一刻开始,它就想,或许自己该歇歇了。
他好像每日都很闲,好像特别喜欢安静,特别喜欢喝雨前的龙井又喜欢往茶里填一勺蜂蜜,他好像特别喜欢一种名为夕颜的花,他好像特别喜欢坐在梧桐下案几前读那一卷卷没有字的白书。
它每日都在假寐,事实上它一直在看那男人,他总喜欢斜倚着填那一分病态的美感。它似乎从来没见男人吃过饭,但是男人每天都关心自己吃得满不满意,它早就不用吃这些食物了,可是每次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都忍不住多吃几口。
它尝尝以“吃掉你”作为要挟,可男人丝毫不怕,反而扬了扬脖子,那又细又长的脖颈子告诉它“爷若是想,我便洗干净准备着。”
那天,它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开口问,它没想过他竟让自己给他取名。
“霁。”
兆之光明如雨止,曰“霁”。
云霄雨霁。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皆为雨字上头,可是它却从未告诉霁自己的名字,“霄”。
那日它不过说了一句“这儿太热闹。”第二日霁便带着它去了远离人海与闹市的小镇,其实并不是它嫌吵,而是觉得外面的杂乱声实在不衬霁绝美的意境,它知道,霁是喜欢安静的。
它发现,霁好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和自己一样的冷淡,它特别想看看这个病态的美人除了温柔安静以外其他的情绪是如何的。
他说:“日子长了难得消遣。”
它便想着也许该换换口味了。
它开始在镇子里闲逛,无意中便被在院子里玩儿的童生发现了,他那时候也才几岁,见了它特别的兴奋。
“哇!好白的猫儿啊!你别走好不好?我给你好吃的!”
霄一时间来了兴趣便坐在院墙上看看这小孩儿能给它拿出什么好吃的,它平日里的吃食都是霁为它挑选的当日最新鲜最肥美的鱼,甚至有的是从其他地方千里迢迢送过来的,打开的时候里面还装着冰。
结果,它看见男孩儿蹲在地上伸手到墙角的老鼠窝里拎出来一只半不大的小灰耗子,无比兴奋地跑过来给它吃。它自然不会去吃的,它不会吃人家的孩子不会吃活生生的小耗子,更不会吃霁的同类,它便让男孩儿把耗子放了。
是的,它在童生面前是开过口的,因着童生年纪小长大后也丝毫不记得猫儿和自己说过话。
它近日总是走出来,这一日霁跟了出来,他总算是不再视而不见了,它感觉到男人悄悄地跟在自己后面,此时它突然想。
若是自己要吃那小耗子,霁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能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吧,他许是会生气,许是会害怕。
它深处爪子勾着小耗子的肚皮,眼角的余光便看见霁的脸色一变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他从自己的爪子上将小耗子夺了过去,他的情绪确实有了波动,不过自己好像有点过火了。
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平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眉峰上挑,泛着紫色华光的眼睛里满满的情绪,那情绪太过于复杂。
有愤怒,有畏惧,还有很多它看不懂的情绪,他说。
“爷若是想换换口味,那便来吃我吧。”
它感觉出来霁这次是认真的,其实霁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可它怎么可能真的吃了他?它但倒是想要将如此美人吃干抹净,可美人美矣,却是个男儿郎。
它不敢相信霁就那么走了,他平日里总会供着它会请着它,它以为霁是生了气,却不知霁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所以第一夜它没有回去。
第二日,它想着,自己下界本来就是来找主子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些年跟着霁一起已经耽误了找主子了。如此也好没有人再挡在自己找主子的路上了,它今日便在这清澜镇歇歇脚。
第三日,它开始犹豫,它想起和霁在一起大概百余年的时光,想着那病态的美人儿,想着他的温声细语,想着他朱唇轻启喊自己“爷”的样子。
它犹犹豫豫到底要不要走,它开始劝说自己,就算没有自己,主子终归会有一天回上界的。况且那人做了手脚,主子的气息它完全感觉不到说不定它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主子。
第四日,它已经决定回去,它终究说服自己继续和霁在一起,毕竟它已经耽搁了,它为了霁已经停下了近百年的时间。况且,它是从上界而来,年龄远远比霁要大的多,在它漫长的生命里百年不长可是却很难找到像霁这般另自己如此心动的人,它要回去。
第五日,它一大早便回了霓裳阁的后院却不见霁的身影,他不像往常坐在梧桐树下喝茶看书。它感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在屋里,便轻轻地落在窗外。
如果自己此时跳进去,是否能在霁的脸上看见欣喜的表情?自认识起就没有分开过,如今分开整整五日霁一定也很想念自己吧,就像自己思念他一样。
它终究没有跳进去而是用手将那扇半掩的窗户推开,然而,屋内的男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他似乎在休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躺椅上,长长的银发铺在地上。
或许自己只不过是霁身边的一个过客,它突然有一种想法,只有那样安静的气氛才适合霁,那样病态的美人就应该在那样安静的环境。而自己,则是扰乱那片清净的人,霁是画中的美人,不属于它的美人儿。
所以,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