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六)
妫瑶泠眯着眼睛，用手臂遮挡吹进来的风，起身一步步小心走向房门处，欲要关上房门之时……
一道闪电便是劈了过来，妫瑶泠哪会想到如此？睁大了眼睛，硬生生的接下一道闪电……
妫瑶泠被这闪电打得不轻，后脑勺更是重重的撞在地上，一口血涌上，伴着一阵眩晕，半晌起不来身……
如今这身子本就灵力匮乏……又挨这一遭，这可如何吃得消？
妫瑶泠晃着脑袋，刚觉清醒了些，可这腹中却是突然一阵剧痛，裙下又是有些水渍，心道不好……
她这会儿怕是要……要生了……
妫瑶泠一手护住肚子，一手用劲想要起身……可望着电闪雷鸣的夜空，又皱着眉头想来……
这雷电莫不是冲着她妫瑶泠来的？莫不是天界发现她了？
这一想，妫瑶泠可慌了神……几次试着起身后终于踉跄站了起来……望着门外，只见远方天边一亮，那一道道闪电如同根茎一般，四散开来……
妫瑶泠瞳孔一缩，赶忙闭上眼睛……
一声轰鸣随即刺入耳中……震得妫瑶泠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妫瑶泠扶着门框，差点没站稳。
远处天边又是片白，妫瑶泠赶忙捂住耳朵，只是心中一惊，没看错……那闪电似乎离她妫瑶泠更近了……
妫瑶泠心中噗通噗通跳的厉害，看着村中一片安静，家家关门闭户，想来定是在静候电闪雷鸣下的大雨倾盆……
妫瑶泠皱着眉头，倘若这雷电当真是冲着她来的，万万不可伤及无辜村民，更何况她妫瑶泠院舍面前便是公子与夫人的住处……
妫瑶泠紧咬着牙，忍着腹中疼痛，跑向村外……一边跑，一边望着远处雷电……
没跑多远，这天上便渐渐有雨滴落……妫瑶泠自是顾不得打在脸上的雨水……
看着渐近的雷电，妫瑶泠心道，果然如此……终究是不愿放过她妫瑶泠是吗？
妫瑶泠眼中微红，心说道，好，好，不放过就不放过，但至少她的孩儿无错！
妫瑶泠再次迈开脚步，跑得离村子更远了些……
亦是不知跑了多远，只觉眼中再也看不见村中灯火，妫瑶泠这才扶着一棵树，喘着气稍作休息……
可这天雷哪会给妫瑶泠休息的时间？一道天雷劈下，妫瑶泠后背便是皮开肉绽……
这道天雷比方才那道更为狠厉，妫瑶泠顺着树干滑落，跪坐在树旁，腹中疼痛难忍，妫瑶泠唤出噬月，撑着地上，生怕自己会因为体力不知而倒下，更不可压着腹中胎儿……
狐一兮……
妫瑶泠红着眼眶，脑中竟是那狐狸的模样……
妫瑶泠无奈一笑，咬着牙，自语道“你这狐狸不在身边……若是今日诞下的是只小狐狸……待会儿那小狐狸若是乱跑了……我若追不上……你可……莫要怪我……弄丢了你孩儿……”
妫瑶泠说罢又觉得自己好笑，竟又是忍着痛笑出了声……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妫瑶泠脸上早已是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又或是雨水……
脑中又是想到司徒楚楚，又是想到那只小狸猫，还有腾御，修更，芸依，姞霞，司尊……还有她的师父夜茖……那些人的样子好似走马灯一般闪过妫瑶泠脑中……
妫瑶泠攥紧了噬月，噬月上挂着的剑穗，还是尊上赠与妫瑶泠的……
妫瑶泠又是一笑……又想……还有姚夫人，来青流，来莘……不知嗣荣与来莘在一起没……
妫瑶泠试图想着其他事，分散身上的痛感……
当第四道天雷劈下之时，妫瑶泠重重的侧倒在地上，手中的噬月已是拿不住了，妫瑶泠觉得这身子仿若要被撕裂一般……
妫瑶泠喘着粗气，雨水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妫瑶泠盯着漆黑的夜空，勉强一笑，反正……她妫瑶泠本也没打算躲……
妫瑶泠把一手放在肚子上，另一手臂撑着地，紧咬牙关，凝气，聚力……
第五道天雷打在妫瑶泠的背上，强烈的灼烧瞬间传遍五脏六腑，纵使如此，亦是不敌腹中疼痛……
妫瑶泠颤抖着手扯下面纱，拿起身旁地上的一根树枝……可刚一张嘴，血水便从妫瑶泠口中流出……
妫瑶泠眼中盯着地上染着血水的泥土，深吸几口气将树枝咬在口中……
第六道天雷劈下，那灼痛顺着经脉深入骨髓，妫瑶泠弓着身子，紧攥的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那深陷的泥坑不大会儿，便是积满了水……
纵使缓了片刻，妫瑶泠全身仍是颤抖不停……
第七道天雷劈下之时，妫瑶泠终是忍不住，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双眸中的泪水宛如这空中正下起的倾盆大雨……
腹中阵痛更是频繁，一阵接着一阵……
妫瑶泠的牙齿早已深深嵌在口中的那根树枝上……那树枝被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处滴落的血水，亦是不曾间断……
第八道天雷劈下之时，妫瑶泠脑中闪过了更多的人……呛入鼻中的血味差点让妫瑶泠昏厥，妫瑶泠突然想到姚夫人那一抹红……
突然想到不如这样死了算了……
突然想到……那群人……？
那群人，逼着她放下手中剑的人……
那些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妫瑶泠晃着头……头痛欲裂……腹中亦是，全身上下好似被活生生的五马分尸一般……
听着风声雨声渐小……以为风雨即将过去……
妫瑶泠微微抬起一点头……眼中更是一惊……
第九道天雷宛如一条巨龙！盘在空中，张着血盆大口向妫瑶泠袭来……
妫瑶泠赶忙用身体护住肚子，无论如何今日定要保住狐一兮与她的孩子，妫瑶泠忍着剧痛……
这第九重天雷不像之前那般干脆利落……更像是要将妫瑶泠折磨致死……
就在妫瑶泠快要撑不住之时，一道寒光结成光遁，护在妫瑶泠周身，那一道光遁渐渐融进妫瑶泠的身体，一阵寒意侵便妫瑶泠全身血脉，也正是因为这一股寒意，妫瑶泠被天雷劈下的灼伤感似是轻了些……
待天雷停下……
妫瑶泠终于产下麟儿……
自是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妫瑶泠颤抖的手抱着婴孩，又手忙脚乱用衣服包裹着这孩子……
可，这孩子为何不哭？
莫不是因为妫瑶泠让他出来的晚了些……就？
妫瑶泠红着眼睛，小心地去探这孩子的鼻息……竟是没有一点呼吸？！妫瑶泠更是慌了，怎么会这样？不由分说将自己仅存的灵力全部注入这孩子体内……
怎么会这样？妫瑶泠眼角留着泪，亦是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可是她与狐一兮的孩子……
“孩子，你快活过来……快活过来……娘亲只有你了……你不能死……”妫瑶泠口中不停说道“孩子……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妫瑶泠手上青筋暴起，这般注入灵力，妫瑶泠的身子哪能吃得消？
……
只见这婴孩手指微微一动，一声啼哭响彻正片树林……
妫瑶泠眼中一喜，紧紧地抱着孩子亦是喜极而泣……
可她自己的命却是快要撑不住了……
远处传来叫喊声……
妫瑶泠紧咬着牙，带上面纱……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回忆与现实交替……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眼前看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公子见远处站着一人，慌忙跑了过去，见到妫瑶泠手抱婴孩，站在一片血水之中赶忙向四周喊道“姑娘在那边！”
牧昊第一个冲了过来……
见妫瑶泠目光有些呆滞，抱着婴孩的手亦是抖个不停……
妫瑶泠见到来的人不是天兵，而是村中的人，这才放下警惕……
牧昊扶着妫瑶泠，问道“姑娘？你可还好？”见妫瑶泠不答，牧昊一把抱起妫瑶泠，亦是不在意她身上的脏血……
公子见妫瑶泠抱着婴孩的手颤抖不停，想要抱过妫瑶泠怀中的婴孩，可这手刚放在这孩子身上，妫瑶泠便猛然回头看着公子……
公子从未见过妫瑶泠如此这般犀利的眼神，心中一颤，说道“姑娘莫慌，我们这就带你回家……”
妫瑶泠微眯着眼睛，好似打量一般……看着公子，好一会儿才松了手，人亦是晕了过去……
牧昊小心地抱着妫瑶泠，脚下却是一刻不敢耽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村中。
“小心脚下……”公子抱着婴孩，小声说道，好似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婴孩一般。
牧昊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是又脚步停歇的朝着村中方向跑去，一路上滴着的血水，让他心中慌乱……
夫人早早便是站在妫瑶泠住处的院门前，见公子他们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妫瑶泠，问道众人。
“夫人，我们发现姑娘的时候，她还醒着，方才忽然就倒下了……”公子说道。
夫人看着牧昊脚下滴着的血水，心中一慌，说道“快快，快进屋，热水，打热水来。”又看着公子怀中的婴孩，眉头紧锁，说道“抱进屋，屋中有襁褓，别冻着这孩子。”
牧昊将妫瑶泠小心地放在床榻上，见公子亦是将婴孩放置妥当，赶忙问夫人“夫人，姑娘她？”
夫人不多说，只是大着肚子将众人推向门外走，说道“你们都出去，出去。备好热水不能停。”
“夫人……我……”公子话还没说完便一同被推了出来……
夫人仔细查看妫瑶泠伤势，满眼忧色，放下窗幔，在床边来回踱步，大声向外喊道“热水怎么还没好？”
“来了，来了夫人。”一老妇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好……”夫人说罢便赶忙拿出一卷银针……
其余人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只见那老妇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着血水，院中的人紧张的看着却是不敢多问，只是脸上均是担忧之色……
见盆中血水由暗红变为鲜红，又由鲜红变为淡红，这心中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