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路小花面前的是一幅鲜血淋漓,犹如修罗地狱般的画面!放目看去,这幅画作的主要作者却是尚天华。
与密林相接的狭窄山道上,一辆接一辆插有明黄色旗帜的镖车拥堵在一起,尚天华正立马横槊的挡在道口。他眸沉若漆,柔美的脸上显出近乎透明般的白皙,两片薄唇鲜红得犹如涂朱,唇角微翘,浮出一抹极淡的勾魂微笑,山风吹动,青丝拂面,整个人浓艳欲滴得似一位绝世女子。
然而正与他相斗的护镖兵卒却不如此看他!在尚天华马前,是一条由尸体与频死者铺成的道路,缺肢断腿的人或尸体一个挨一个的倒在地上,一直沿伸到数丈开外。这些死者身上皆穿着士兵的制服,或仰或俯,却都蜷缩成团,表情痛苦不堪。兵卒们无不胆战心惊,面前这人,在他们眼中,不次于一位勾魂索命的地狱使者!
即便如此,护镖的兵卒们却无一人后退,仍在奋勇抵抗。此次押运乃是西域高昌国进献给皇上的贡银,若是被劫,非但性命不保,还会拖累全家。眼见人数越战越少,剩下的几名护镖的兵卒互看一眼,皆露出拼死一战的决心,各举兵刃蜂拥而上。
尚天华也杀得性起,他双目微眯,眸中闪过一道凶暴残忍的嗜血煞气,唇角上扬,冷冽狂傲的笑意自唇边溢出。他手中长槊一挥,鲜血便如泼墨般飞溅而出,中者并不立时毕命,而是残肢断腿、失去战斗力的倒于地上,直到血尽而亡。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前鲜血如流,已再无站立之人。
山腰之上,断手断腿以及圆滚滚的头颅四处散落,他的手下正分别追赶着几名分头逃跑的兵卒。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天际边的初升之阳红得刺目,把流散在它四周的云彩也染成血色。满目皆红!路小花首次觉得一天的早晨竟是如此恐怖。她突觉胸中涌起一阵难耐的翻滚,猛然弯下腰,急奔至一棵树下,止不住的呕吐。
正在此时,一名身穿盔甲、军官模样的人忽然从尸丛中跃起,自山道边蹿入密林之中。他的身上有数处骇人的伤口,左臂被齐齐砍断,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军官逃入密林,抬眼看见正扶树呕吐的路小花,急忙高声大叫:“快逃,强盗劫贡银啦!快去报官!”
路小花闻声止住呕吐,回头看他。他深目高鼻,长相不同于中原人,说话时带有明显的异族口音。
然而,未待路小花应话,一支长槊破空而来,准确的戳中军官的右腿。军官惨叫一声,被击倒在地。
路小花惊声尖叫,仓惶向后退去,却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她撑手坐起,双腿却酥软得无力站起。
军官极勇,他用力挣扎,竟将腿从槊下挣断,拖着半截身子向路小花爬来,“快……快去报官!”说着,他瞪着无神的双眼,向路小花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
路小花全身后仰,惊恐万状的坐在地上,不住的蹬腿后缩。
山道那边,尚天华从马上一跃而起,凌空向这边扑来。来至近前,他握住长槊,自断腿上拔出,又再举起,向军官背后猛力扎下。
“噗”的一声血溅,长槊穿透军官的盔甲,将他直直的钉在地上。军官身体一抖,血掌下垂,头却仍然昂起。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嘴巴如鱼般开合,吐出一连串的血泡。
尚天华唇角微抿,眸中煞气逼人,猛然将长槊自军官身上拔起。军官脑袋一歪,猝然死亡。
“啊!”路小花又是一声尖叫,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尚天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一人一尸,嘴角边掠过一丝残冷的笑意。
此时,马成戟赶到他的身后。尚天华擦拭着槊上血迹,立身问道:“可还有漏网之鱼?”
马成戟禀道:“兄弟们已全面搜查过一遍,应是没有。”
尚天华命令道:“把所有的尸体都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马成戟低头领命,他看了一眼路小花,说道:“堂主,这个小丫头被捆住手脚,居然还能从马车里逃出来,真是够狡猾的。她窥破我们办事,不如把她一起处理掉吧。”
尚天华将手一摆,道:“不急,且等昆仑无别门的东西到手后再说。”
……
路小花自马车的颠簸中清醒过来,手脚上仍绑着绳索。抬头看去,对面的尚天华依旧在闭目练功。
她不禁怀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但肩膀上怎么又有如此真切的疼痛传来。到底是梦不是呢?她晃动着脑袋,试图从对面人的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对面的尚天华背靠座椅端然而坐,他双目闭合,呼吸均匀,洁如白玉的脸上毫无表情。路小花对着他看来看去,却看不出半点线索。不经意间,心中掠过刚才梦境的一个片段,那名军官正向她瞪起一双垂死的双眼,路小花猛的打了哆嗦,心脏狂乱的砰砰直跳。是在做梦!她确定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血腥残忍的事情发生?就算他武功很高,心肠有点狠毒,但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种可怕事情的人。
嗯,肩膀的疼痛应该是睡着时不小心磕碰所致。那个梦可真是个令人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颤、极度恐怖的噩梦啊!不过还好,只是在做梦而已。
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几缕阳光,路小花心中掠过一阵酸楚。好怀念和小雨在一起的时光,这样被捆住手脚,连做梦做的都是噩梦。
……
明媚的阳光下,莫小雨正骑在路小花的白马之上。
她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犹豫不决的喃喃道:“该走哪条路呢?”她向四面望去,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抚着白马的脖子,柔声问道:“小白,你知道该走哪条路吗?”
白马噗噜噜的晃了晃耳朵,仰天打了一个响鼻。它弯下脖子,不停的在地上嗅着。嗅了一会儿,它忽然昂起头来,对着东南方的路又打了一个响鼻。
莫小雨高兴起来:“是要走这条路吗?小白你可真聪明!”
她直起身,提起缰绳,正要催马前行,迎面突然驰来一匹快马。那马快如一道烈风,马上骑手的面孔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连看都来不及看清。
莫小雨被随之而来的烟尘呛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中好奇,是何人行得如此之急?
正在她面带疑惑,回首相望之时,那马上骑手却将马一拨,那匹马又掉头驰了回来。
那匹马在莫小雨面前霍然停住,马上之人向她叫道:“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师兄,是你!”莫小雨看清了马上的来人之后,面露惊喜。平时避之不及的四师兄,现在看到却无比的亲近。
她鼻子一酸,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四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帮大师姐去办些事情,耽误了点儿功夫。”徐绍风的衣衫上尽是尘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心中暗奇,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师妹,师傅怎么会准许她下山?
莫小雨抽泣着说道:“四师兄,门里出事了。”
徐绍风脸色一变,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莫小雨边哭边说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一帮坏人杀上门来。”
徐绍风皱眉道:“小师妹,你先别哭,把事情好好说清楚。现在门里众人的情况如何?有无损伤?”
莫小雨仍哭着说道:“那些坏人被三师兄布的阵阻在山外,门中弟子倒无一人受伤。”
“既然无事就好。”徐绍风松了口气,这个小师妹也太爱哭了。
“一点儿也不好。”莫小雨抽泣了一下,接着说道:“小花为了救我,被那些坏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徐绍风脸色急变,伸手扯住莫小雨的手臂。
莫小雨吃痛的叫了一声,徐绍风这才放开她的手臂。莫小雨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徐绍风眸色冰寒,沉声道:“我去救小花!小师妹,江湖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说罢,他掉转马头,就要离去。
“四师兄,你先别走!”莫小雨急忙叫道,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说道:“这是小花借给我的平安符,一定是因为她将这个借给了我,所以我没事,她却被坏人抓走了。四师兄,你若是见到她,请把这张平安符还给她,让她平平安安的回来。”
徐绍风点了下头,接过平安符收入怀中。他看到白马,说道:“小师妹,我这匹马奔波太久,有些劳累,你将小白换给我骑。”
“好。”莫小雨下马,与他交换。
徐绍风骑上白马,对莫小雨说道:“小师妹,小花的事由我来管。江湖危险,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溜达,赶快回门里去!”
莫小雨点头答应。徐绍风呼喝一声,白马在他的驾驭下,飞驰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白衣白马,莫小雨呼出一口长气:有四师兄在,小花应该可以救出来吧。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猛的捂住了嘴巴。哎呀,说了半天却忘记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四师兄。她掏出方镇涛做的虎符,向徐绍风的去路招手,但徐绍风与白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要赶快追上四师兄才行!莫小雨翻身上了徐绍风留给她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