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主管大人。”杨大姐说着，抡起胳膊，“啪啪”地打了眼镜哥两个耳光。
眼镜哥一哆嗦，整个人恢复了清明。
艾菲赞赏地朝杨大姐点点头，才语重心长地对眼镜哥道：“有为啊，没想到你的讲故事能力这么好。是我看走眼了，以前就该让你多上台。”
“谢谢，谢谢主管大人。”张有为还没有从刚才的懵圈中回过神来，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麻木地点头。
“你也真是的，有能力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何苦每个月领那八百元呢？你自己不嫌寒碜，我这个主管也嫌丢人呢！”
“是我不对，我不对……”张有为不住地点头。
“嗯，记住，只要是人才，我就一定会给他机会上台的。”艾菲鼓励地拍着眼镜哥的肩膀，目光扫过周围的员工。
“谢谢主管大人，我们一定会努力的。”众人齐声答应着。
艾菲满意地看着大家乖巧的模样，又道：“好了，这一次的说明会，总体上很成功。相信每个上台演讲的员工都会分到一笔不错的奖金。现在，大家都回去办公室，每人手写十万字的心得体会，明天早上交给我。”
挥了挥手，艾菲带头走了出去。身影眼看要消失在走廊尽头，又突然探出头来叮嘱了一句:“记得用仿宋体哦。”
“十万？手写？仿宋？我没听错吧？！”
“今天别想睡觉了。”
“没上台，没奖金的人要不要写啊？”
“你没听见主管大人的话吗？是每个人都要写。”
“要是不写呢？”
“那你就永远八百块，永远也等不到拿奖金的那一天。”
“怕怕！今晚就算吃不喝不睡，我也要氪它二十万字出来。”
“加油吧。写了至少有八百。”
“额，你这一说，我又不想写了。”
众人一边做鸟兽散，一边抱怨着。
角落里的音响师、灯光师、司仪他们眼看着员工一个个走掉，也不淡定了。
“走走走，站了四个小时，腿都麻了。”
“我的腰椎间盘突出又加重了。”
“也到下班时间了啊。”
“一块儿去吃麻辣烫？”
“不行，我不能吃辣，回家还要给孩子喂乃呢。”
眼镜哥也浑浑噩噩地跟在人群后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
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张小米对着墙上的小钉子，小声念叨着：“大爷大妈们听我说：巨鲸憋尿丸，你好我好她也好。白天吃一粒，打牌不休息。晚上吃一粒，睡到自然醒……”
念叨了半天，实在进不了状态。想起眼镜哥刚才情真意切、引人入胜的小故事，张小米只觉得自己从网上搜集到的小段子一点儿内涵也没有。
“算了，看看同事们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吧。”张小米心里想着，转过身来。
惊呆了。
半分钟之前，会议室还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客户和同事。
可就在自己背过身子，念叨了几句台词之后，一切都变了。
客户席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闭目养神的老者。而自己的同事们——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难道是我穿越了？”张小米东张西望，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同事得身影。倒是稀稀拉拉有几个客户走了进来。
客户们也觉察到了异样，互相打听起来。
“咦，怎么回事，说明会结束了吗？”
“大概是吧，人家工作人员都走了。”
“那咱们也走吧，去领赠品。”
“别把赠品挂在嘴上，好歹以前都是风云人物。买点东西意思意思。”
“说到买东西，你们买到那个延年益寿丸了吗？”
“没，说断货了，明天联系我。先买了点龙津虎骨膏。”
“巧了，我也买的这个。听名字，这药膏应该不错。“
“接下来干啥？各回各家？”
“别急，看看有没有彩蛋、福利、抽奖之类的。角落那里还有个工作人员呢。”
“人家可能是等咱走了关灯锁门的。”
“保洁？看着不像啊，这么漂亮的。”
“别争了，先抽根烟吧。嘶——喔——，还别说，剩下那个工作人员挺俊的。”
“真的？借个火，来。嘶——哦——”
……
陌生的面孔，哄闹的声音，还有怀中那瓶怎么看也不像啥正经玩意儿的药丸子，让张小米有些慌神。
就算是胡一伟那样的明星员工，也会在演讲中遇到窘境，也需要同事们和司仪的配合和鼓励。
不像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着：“扔下话筒，逃出去吧。你一个小姑娘，根本应付不来这些大爷大妈。他们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那是因为我吃的少……”张小米倔强地想着。
“好吧，还记得小刘说过的话吗？娇嫩的花朵怎么能暴露在严酷的风雨中？”
“小刘……你说的是哪个小刘？”张小米呢喃着。
“就是那个……坑爹的小刘。”那个邪恶的声音道。
“滚。”张小米怒叱。
耳根终于清静了。
……
短暂的惊慌和失神后，张小米慢慢冷静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能让同事们齐刷刷走掉的人，一定是这场产品说明会的总指挥艾菲。
一切似乎早有预谋……
接下来，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些早已在同事们的狂轰滥炸下，失去耐心的客户们。
自己能仪仗的东西是什么？
金灿灿的女王宝典就像受到了张小米的召唤，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女人的形象价值连城。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她还是希望它们能够再次发挥出惊人的能量。
“保持微笑，保持形象。”她告诉自己。
定了定神，张小米拿起话筒，朝演讲台上走去。
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动作，都尽量保持优雅和骄傲。
脖子要伸长，像天鹅颈，能拉多长就拉多长。
腰肢儿要挺，别让赘肉塌下来。就算自认为没有一丝赘肉，也要努力保持肌肉的紧绷感。
臀部要翘，这个不宜多说。
脚步要走直线，别东摇西晃的，如果玩得开，最好走猫步。
动作要慢。不能有一丝丝急躁，给人一种吃饱了没事干的感觉。
如果看起来像是急着去搬砖，那就糟糕了。
最后，如果可以，稍稍露出一点儿威严的气息，就像女皇登基那样。
……
一小段上台的距离，张小米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紧绷而变得酸楚。
在观众席的人们看来，张小米除了缓步走上前台，并没有做出任多余的动作。
但至少，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张小米的身姿紧紧擢取了。
当张小米转过身子，面对大家的时候，会场里发出了一阵低呼和议论声。
“太俊了。我要打个电话！喂，喂，小王，我给你手机上发了一张照片，给你三分钟，我要她的所有资料。”
“哎，都怪我爹，让我早出生了半辈子，否则，我现在就跳着踢踏舞上台了。”
“你现在也可以啊。一条拐杖两条腿，不但能踢踢踏踏，还能噼噼啪啪。”
“这要是俺闺女就好了，验资提亲……”
……
张小米站在台上，听不清大家在嘀咕什么，但她能够从众人的眼神里看出，自己刚才的表现不错。
也许，他们都在夸奖自己：着装得体，落落大方吧。
那么接下来，就是展示业务能力的时刻了。
微笑。
热情的微笑。
发自内心的、真诚又热情的笑。
然后是……
恶魔的声音——玛德，看在你们一个个虚长几十岁的份上，我就不骂了。
骄傲的声音——看够了没？记得买药吃。
不过，心中的声音是不能喊出来的，张小米还是得亲自开口。
“亲爱的……”张小米动了动嘴唇。
“嗡！”地一下，会场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一点。蜜蜂振翅的嗡嗡声随之响起，很快传遍了各处角落。
“大爷大妈们。”终于，张小米开口了。
嗡嗡声渐渐平息下来，粗重的呼吸声取而代之。
“我叫张小米。今天，最后一款产品由我来给大家讲解，它的名字叫做——”
有些害羞地，张小米闭紧了嘴巴，巨鲸憋尿丸几个字，硬是说不出口。——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哩。
好奇害死猫。众人看到张小米欲语还休的模样，纷纷耐不住地叫嚷起来。
“叫什么，快说啊！急死人了。”
“小妹妹，只要你说出来，我保准买一个。”
“才买一个？都不够人家小姑娘买张湿巾。”
“小姑娘虽好，可我是个大妈呀。”
“此话有理，老夫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
“成败在此一举了。”眼看大家开始起哄，张小米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心一横，张小米直接将样品拿了出来，托举在左手手心里。
齐刷刷的，大家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手心。
每个人都等着张小米像眼镜哥那样讲一个感人至深、或惊心动魄的故事。
或者像其他人那样，把一件产品从外形到灵魂、从色香味到大分子来一个深度剖析。
或者至少，告诉大家它叫什么名字吧！
张小米也是这样想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背好的台词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紧张，不安！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张小米就像入魔了一般，疯狂地思考着与说明会无关的哲学问题。
如此一来，在其他人眼里，张小米就像被人按掉了暂停键，突然就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