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张小米和吕月月回过身时，双双吓了一跳。刚才还七倒八歪的男士们，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簇拥在张小米后面。
一个小姑娘紧张地拉了拉男伴的胳膊：“咱就别上去了吧，这上面的东西太贵。”
男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大声呵斥道：“瞎扯，能有多贵？有你妈要的彩礼贵吗？”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在三楼挑选心仪的东西？”小姑娘心动了——我就喜欢这样蛮不讲理的男人，如果再霸气一点就更完美了。
“走，上楼，随便挑！”仿佛听见了女伴的心声，男人霸气外露地说着。
“踏马的，老子也豁出去了！”旁边的男人不甘示弱地嚷嚷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前面众星拱月的张小米，想要看到一丝丝欣赏的目光。
店长站在楼梯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票人上了楼，难掩激动地道：“我的乖乖，羊群效应啊。”
“吕月月，讲真的，推荐几款头脑发热款吧，给我们两个。”张小米悄声道。
“谢谢你，小米。帮我开出第一单。”吕月月感激地拉着小米的手。“不过，你最近越来越注重形象，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吕月月的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口哨声。
“少废话，快干活。”张小米害羞了，脸上飞起红霞两片。
再次回头时，一众男人老僧入定般杵在原地，目光却像两道闪电般犀利、明亮。
“老公，我到底该选哪个呢？这个面膜可是天山雪莲汁和千年溶洞浆制成的呢。还有这个刮脸板，那可是非洲大野公犀牛角制作的。”一个女人使劲摇晃着已经痴呆的男伴。
“啊？都行，都行。给你，拿着。”男人目不转睛，伸手在货架上随便抓了一把，看也不看，塞进了女伴的怀中。
不是面膜、不是刮脸板，看体积倒像是一些打火机……
女人不高兴地噘着嘴，低头看去。
“哎呀，谢谢老公，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bonanza牌限量版唇膏，而且一下子就送我一大盒and十二支耶。”
“嘿嘿，喜欢就多拿一点，给你……”男人又抓了一把塞过去，身边这才清净了一点。
……
半个小时候后，在女店长欣喜的目光中，张小米率领着众人提着大包小包，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下了楼。
排队、结账。
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张小米听见店长又在给大家训话：“下班的时候先别走，宣布个事情。”
……
回到小区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头，空气也不那么燥热了。
年轻父母带着小孩在楼下玩耍，老人们则坐在绿化带旁长椅上，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聊着或真或假的八卦。
一个穿着小皮靴，攥着小拳头，刚刚学会奔跑的小男孩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
她的爸爸妈妈跟在小男孩身后，生怕他跌倒了，一边追一边喊：“别跑了，小宝，别把阿姨撞到了。”
“阿姨？”张小米有些不乐意——姑奶奶还没结婚呢，就叫我阿姨了？
好在小男孩没有跌倒，而是在张小米身边站定了脚步。
“姐姐，你好漂亮啊。”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说到。
“姐姐？”张小米笑了，弯下腰来，逗了逗小男孩的脸蛋，嫩嘟嘟的。
“哈哈哈……”身边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才多大的小孩啊，居然就有了审美观。”
“小孩虎头虎脑的，长大了一定是个男子汉。”
“小姐姐这么漂亮，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呀？”
“让她给你当媳妇，好不好呀？”
张小米不喜欢这样的调侃，转身要走。却听见小男孩大声说：“哼，你们这些坏人，乱讲话。”
“咦？”张小米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勇敢的小男孩。
只见他双手叉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道：“漂亮小姐姐要被你们气跑了，我讨厌你们。”
“啊？这……这这……”童言无忌，就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此刻也是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小男孩的父母慌了神，连忙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管教好。”
小男孩委屈的快要哭了，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撅着小嘴，气鼓鼓地道：“哼，我没有说错。”
……
张小米笑了，笑的很开心。人们常说，小孩子的目光和心灵是纯净的，他们不会说谎。
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张小米笑着，伸手往口袋里摸去：“来，小家伙，姐姐这里有颗糖……”
小男孩看见张小米招呼自己，高兴地跑了过来，伸出手道：“谢谢姐姐。”
“咦，糖呢？”张小米摸了半天，想起自己换了衣服，口袋里的糖自然也就没有了。
小男孩撅起嘴巴，眼巴巴地看着。
“不行，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可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崩塌了。”张小米想着，拿出一张百元大钞。
“来，小家伙，这是阿姨送给你的，让爸爸妈妈给你买糖吃吧。”
说完，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张小米优雅转身，离开
……
“小米，我们又见面了？”进公寓大楼的时候，房东大叔冒了出来。
他今天和往日有点不同。
头油很厚，一不下心就能点燃的那种。衣服挺时髦，不是以往的大背心、老拖鞋。而是沙滩风的短袖衬衫。
当然，最过惹眼的还是他口中那只怒放、带刺的玫瑰花。
“大叔，好巧啊。”张小米摇摇手。“谢谢上次送的水果，真的很暖心。”
房东大叔取下嘴角的玫瑰花，开心地问：“是吗？假如我把这只玫瑰花送给小米的话，不知会不会再次暖到她的心呢？”
“呵，不用了。”张小米低头，从包里拿出两张抽纸来。“下次送人玫瑰花的时候，别把口水沾在上面。”
“啊？！”房东大叔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口水正从玫瑰花枝上滴流着，气的扔进了垃圾桶。“奶奶的，都怪臭小子出的馊主意。”
“另外，这是我的房租钱，刚好碰到了。就给你吧。”张小米拿出一叠现金来。
“不不不，我发过誓的，绝不催账。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自己先用着吧。”房东大叔摆手拒绝。
“好吧，我转账给你，再见。”
“别急啊，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房东大叔在身后大叫到。
“哎呀，人都走了，骚情个啥意思嘛。”旁边的花丛一阵抖动，房东九岁的儿子钻了出来。
……
“嘘，终于回来了。一天的时间，感觉比一周都漫长啊。”
张小米踢掉凉鞋、脱掉外套，换上柔然舒适的睡衣，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钱，是挣到了，也解决掉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该庆祝吗？该快乐吗？也许吧。
但这一切，并不是张小米心中期盼的那样。
张小米不敢想象，如果以后的生活像今天这样一直循环往复，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躺了很久，张小米依然能感觉到心中的压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狠狠地攥着，不肯松开。
夜半时分。吕月月还是没有回来。
张小米有点儿担心，索性起身蜷缩在沙发上，给吕月月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吵，吕月月大声地嚷嚷了一阵，张小米才听清楚了：吕月月十点才下班，这会儿正跟同事们吃夜宵，庆祝今天的好业绩。
打完电话，张小米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破旧的二手电脑上。
就像沙漠里的远行者兜兜转转了几大圈，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小湖边徘徊，张小米颤抖着，一下子扑了上去。
电脑打开的时候，张小米深呼吸了几口，打开文件夹，找到了那本安静沉睡的女王宝典。
这一次，她并没有向以往那样立刻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复制，粘贴。
就像以往那样，没有任何反应。一连试验了几百次，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乖乖，这东西真有可能像火星人说的，天下独此一份，别无备件。”
生怕它会受到伤害似的，张小米轻轻点击着，翻看着宝典的内容。
第一条：被老板批评、被客户骂难受？脸上笑嘻嘻心里mmbr /
第二条：作为女人，你必须明白——你的形象价值连城！
第三条：未完待续……
再往后，别说内容，就连页码也看不到。
“也许这玩意儿能够通过密码猜测或者暴力破解打开？”张小米心想。
但仅仅是一个念头，她就连忙打住。
别说以自己的电脑知识毫无办法。就算某个电脑大神在此，张小米也不敢轻易冒险。万一破解不成，文件反而出错，那就扯淡了。
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张小米只好登上论坛，找到火星人的ID，朝他发了一条私信：“在吗？”
张小米想过自己要不要加上一个“亲爱的”之类的昵称，但直觉告诉她，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这个火星人好像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随时掉线的那种。
“你好，张小米。”出乎意料地，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
张小米难掩激动地捂住嘴巴，单手放在键盘上，却又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我在的。”一条新的回复。就像张小米想象的那样，足够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儿冷漠。
张小米有点儿恼火，为什么人家如此敷衍，自己却如此激动、如此欣喜？
她甚至不能很顺利地打字。一遍又一遍地，张小米敲下又删除，才发送了第一句话：“我不高兴。”
很简单的一句话，简单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张小米能够想象，如果她把这句话发送到论坛里，或者说给身边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