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页面居然真的刷新了，一个新的方框出现在自己的留言下面！
“好嘛，是还没睡还是睡起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放我鸽子的！”张小米一下子来了精神，双手放在键盘上，准备一顿猛敲。
“加载中……”页面上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圈。
“嘘，这破网速！不是才交了网费吗？”张小米绷紧的小蛮腰又软了下来。以往的经验，这时候一定要沉住气。
“加载中……”五分钟以后，小圆圈依然如故。
张小米有些尿急，但她忍着。
“加载中……”一刻钟以后，抓狂的张小米将弯曲如鹰爪的双手再次放在了键盘上，啪啪啪一阵猛敲：“呵，你这家伙不会真的是病毒吧？莫非有一头肥猪那么大，需要钻很久很久……”
打完这些字，张小米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反正今晚已经彻底放纵了，也不在乎那一点点咖啡因。
至于明天——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咦，刷新了！”张小米刚刚喝了一口，匆忙将咖啡杯放在桌边，目光迅速聚焦着……
一张图片……一张书籍模样的卡通图片……一张小小的、金光闪闪状的图片……
当她看清楚上面歪歪扭扭的四个小字时，怒火一下子从脚底板蹿到了头顶。
“女王宝典！等了这么久，玩我呢？！”张小米气的一挥拳头。
盛满热咖啡的马克杯倒在桌面上，沿着书桌滚了一圈，然后砰地一声掉在地上——今夜无眠。
张小米站起身子，想要惊声尖叫。可现在是凌晨时分，她只能用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呵，我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连IP也要作假的陌生人生气，值得吗？”
张小米想着，用鼠标在那张可笑的卡通图片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下载？删除？几个字快速闪烁了几下。
张小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中了哪个，反正……有所谓吗？
……
对于小洁癖来说，就算让她一个人放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也能忙碌一整天。满满一杯咖啡泼洒出来，无异于天塌地陷。
昏暗的灯光中，张小米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当阳关穿过雾霾和窗户，沐浴在张小米的身上时，她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
骑上小电摩，加速、制动……
女人能顶半边天，打卡，签到。
张小米还是迟到了。
“主管让你过去找她。”屁股刚刚挨着凳子，指令就来了。
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张小米将沉沉的屁股抬起，来到艾菲的办公室。
“怎么？又迟到了？”张小米还未开口，艾菲先一步说到，和颜悦色的样子。
“昨晚我……”
“这个话题过去了。”艾菲挥手打断她。“我们今天来谈谈另外一件事。”
“您说。”
“你不用拘束。既然到了业务发展部，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我一个主管而已，也没有权力开除某个员工。”艾菲坐在办公桌后面，和蔼地道。
“哦！”张小米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早说嘛！”她想。
“但如果你在这里干的不开心，可以自己申请调到其他部门嘛。只要还在咱们公司，我们就还是同事；在这个城市，我们就还是朋友……”
艾菲的语气很是平淡，又很冷酷。
张小米的笑脸渐渐变得僵硬—自己来业务发展部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现在就能想象到人事部长无奈的表情：调部门？说的简单！财务部还是研发部？你这一瓶盖儿的水平……当家庭主妇还要会煮菜呢！
张小米想让自己表现得很生气，但她做不到，脸已经麻木了，凝固着讨好的笑容。
艾菲觉察到了不安的气息，说道：“你不要有压力。就像刚才说的，只要在这个地球，我们就还是人类，有什么难处，大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无耻，我一个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容易吗？省吃俭用实习了整整一年，这才眼看着要拿工资了……”张小米在心里骂道，可嘴上却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没有什么难处，我在这里……很开心。”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张小米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艾菲盯着张小米，仿佛能够看穿她卑微的灵魂：“呃……好吧。既然你不打算走，我也不勉强。但你记住，作为新人，要眼里有活，手脚勤快……要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嗯！”张小米点头，心想自己到底哪里不本分了？
尴尬地沉默，几秒之后，艾菲将张小米请了出去。
……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很忙碌，约客户、安排会议、做记录、背台词……
张小米静静地坐着，艾菲没有给自己分配任务，也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就连陈大姐和卷发女人也躲得远远的。
一整天都是如此。
张小米坐在工位上，感觉自己像是矗立在海浪中的礁石，随时都会被淹没。
她甚至能听见那些海浪声——呜呜地尖啸着，哗哗地怪叫着，发疯似地扑上来，一波又一波……
隐隐约约地，有一艘小船驶了过来。
“小米，小米！这是怎么了？”海浪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胡一伟关切的询问。
张小米转过头，看见胡一伟站在自己右侧，将手掌放在自己肩头，轻轻地摇晃着。
“胡一伟，有事吗？”感觉过于亲昵，张小米将胡一伟的手掌从自己的肩头挪开。
“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就过来看看。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了，这么入迷？”胡一伟笑着道。
“哦，单纯发呆而已。”张小米耸耸肩。她这才发现，办公室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奇怪，其他同事呢？怎么突然间就原地消失了？”
“原地消失？你可真逗，哈哈！”胡一伟大笑两声，真的只有两声。
张小米打了个寒颤。
“下班了啊，其他人都回家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注意到你发了一整天呆，啥也没干……”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小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无所事事嘛，当然要发呆了！不像某些明星员工……”
话说到一半，张小米突然想到——胡一伟是这个公司里唯一关系不错的人，赶紧咬紧牙关，灰溜溜地逃走了。
“喂，别急着走，请你吃饭啊，小米！”胡一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改天吧，我请你。”张小米头也不回地说到。
望着小米狼狈而逃的背影，胡一伟伸出揩过油的咸猪手，在鼻头低下使劲嗅了几下，低声咕哝道：“好迷人的香肩，好美的背影啊。”
……
砰地一声响，张小米关上了公寓的房门。
懒得更衣，懒得洗澡，更懒得打扫……张小米蜷缩在沙发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一次，她想要拉上窗帘，好让黑暗将自己彻底包裹。就像一只该死的、在黑暗中狂欢、又在电灯打开的那一刻亡命奔逃的蟑螂。
她开始想念某些人。
手指果断地按在电脑的电源键上，不消两分钟，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再一次绕遍全身。
“键盘侠们，我想你们了……”嘴巴里咕哝着，张小米对着电脑屏幕，眼睛红红的。
“今天，有一个喜欢光明的飞蛾，觉得自己像一只蟑螂……”打完这些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刷新，再刷新……一行行新的消息出现在留言框中，都是送给她的。
“那样的话，蟑螂也会变成可爱的生命了呢！”
“头像确定是你自己的吗？爱了爱了。”
“也有可能是抠脚大汉在钓鱼，大家慎重。”
“能私聊吗？交心的那种。”
“我爱你，母蟑螂，还有那温柔的触角和魅惑的复眼……”
……
“咯咯咯……坏蛋！”张小米开心地笑着，抽出纸巾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
“怎么样？今天一切还顺利吗？”新的留言。
“又是这个家伙！”看见对方“火星人”的昵称，张小米就知道，昨晚那个家伙又来了。“你说呢？昨晚害的我没睡觉。”
“那个东西……看了吗？”避重就轻的回答。
“女王宝典？！”在发飙之前，张小米还是耐住性子打出了这几个字，心想等会可别喷错了。
“嗯，看看吧。”
“好……你给我等着啊！”张小米的手指飞速地敲击着。
接着，她找到了图片的保存路径。果然，那个金光闪闪的图片还在那里。
“这么丑的字，到底是用啥软件做成的？”张小米双击，将它打开，准备“美化”一下来回敬对方——也许是加个猪头吧。
“哗啦！”清晰的纸张翻页声，出乎张小米意料：女王宝典居然换了幅模样—打开的书籍的模样。
原来，这不是一张图片，而是一个小小的可执行文件，或者说是一本电子纸张的书。
第一页上，除了最中间有一行小字，其他地方都是空白的。
张小米睁大眼睛，才看清楚这行小字的内容，看起来的确是写给自己的：“被老板批评，难受？被客户投诉，委屈？别怕！”
熟悉的味道，但好像没说完。
张小米在宝典上又点了一下。哗啦一声，翻到了第二页。
就像刚才一样，只在页面最中间有一行小字，是对刚才的问题的解答：“脸上笑嘻嘻，心里mmbr /。”
“嘶……就破这东西，也敢叫女王宝典！”张小米想也没想，将这小玩意儿拖到了垃圾回收站。
“看到了吗？”火星人又留言了，一本正经地语气。
“呵呵，你这鸡汤还新鲜吗？不会是八百年前的毒鸡汤吧？”张小米嘲讽道。
“呃……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早点休息吧。”后面加上一个溜了的表情。
“啪！”地一声，张小米按下了电源键。
——
新的一天，张小米起得很早，心里想着收拾心情，好好表现。
偏偏地，天气不好！空气沉闷，还有雾霾！！！——好吧，这些都是借口，有亲戚来了，不想上班。
可硬着头皮也得去呀！风驰电掣的时候，她想起了宝典上的那句鸡汤——脸上笑嘻嘻，心里mmbr /——不管毒不毒，反正挺损的。
下意识地，她想象着自己对着讨厌的艾菲主管傻笑的模样——好傻好傻！
“切，姑奶奶又不是卖笑的。”张小米轻叱一声，将小电摩的加速转把扭到了最大。
张小米来的很早，但不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的，是卷发女人。
张小米的脚尖刚刚跨过办公室的门，卷发女人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哎呦，别动别动别动……”
一连说了十八遍“别动”。
张小米险险地收住脚步，又退了回去。
“这才刚拖了地，你这两脚泥，可不要给踩脏了。”
张小米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干干净净的。“来的挺早啊！卷……大姐！”好险，幸亏自己及时改口，要不然就尴尬了。
“什么卷大姐？！”卷发女人耳朵挺尖。“我姓孙！别进来啊，去厕所把鞋底刷一刷再进来。”
“啊？！你这……”不是找茬吗？
卷发大姐手拿拖把，像门神一样堵在办公室门外。
“OK，OK！”张小米摊了摊手，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去厕所补个妆吧。
小米刚刚转过身，卷发女人就在身后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哎呦喂！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害臊。太阳把屁股晒爆炸了才起床上班，看见前辈干活也不知道接手。难——调——教——呐——！”
最后四个字，就像音波攻击一样，一个又一个地蹦进张小米的耳朵，钻进她的脑袋里，一阵刺痛。
“太欺负人了！”一瞬间，张小米的双目变得通红。
猛地转过身来，张小米对着卷发女人怒目而视——也许，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凶恶的表情了吧。
卷发女人刚嚎完，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左手拄着拖把，右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
看见张小米突然回转身子，就像恶狼一样瞪视着自己，卷发女人先是一愣：“想干吗？！”
说话间，卷发女人将拖把猛地举起，挑衅道：“你过来啊！”
张小米快速计算着自己的赢面——算上修养和脸面的话——结果为零，大大的零。
“脸上笑嘻嘻……”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着。
“奶奶的。”张小米将心一横。“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