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米想了那么几秒，才道：“好巧啊。”
胡一伟伸手指了指远处，是张小米租住的地方。“之前就留意到我们租住同一个小区，今天才来打招呼。没打扰你的好兴致吧？”
“怎么会呢？我还要谢谢你白天帮了我呢。”
“又来？说过了不要客气、不要客气……”胡一伟边说边蹭上来，和小米并肩走着。“能够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擦窗户，一定是个热情又爱干净的姑娘。能和你在一起散步，那是我的荣幸呢……嘚啵……嘚啵……嘚啵……”
张小米诧异地看着胡一伟的嘴巴上下翻飞着，心想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这么能说。
“……再说了，今天那个老头也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呢……”
“停！”张小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被一个男人三番五次地夸赞漂亮，这讨好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张小米不想装傻，她不喜欢那样做。
但说到拒绝——自从大学舍友吕月月戏言张小米最终会出家为尼以后，张小米总担心她的乌鸦嘴会一语成谶。
胡一伟很听话，咕噜一声，便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夸我漂亮，不怕女朋友吃醋吗？”张小米问。
“她们不会的！”胡一伟干脆地回答。
“她们……”张小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可下一秒，胡一伟举起手掌，坏笑着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啊！”
“噗！”张小米差点把晚饭吐了出来——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的胡一伟开着酸溜溜的玩笑，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至少，胡一伟在努力地在逗自己开心，张小米还是有一丝丝感动的，便亲昵地骂道：“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因为你开起玩笑来好像一头驴！”
“嘿嘿！”胡一伟敲着自己的脑袋，受用地傻笑着。
张小米呢，脑海里莫名地飘过几个字——这瘪犊子。
……
“你好，艾菲主管，这是我修改后的稿子。”张小米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
“啪！”稿子又被拍在地上。
“什么垃圾玩意儿？一文不值！”艾菲叫着。
“新来的，我的花儿果真死了，想想怎么赔吧？”陈大姐的手指上套满了金戒指，咚咚咚地砸在张小米的工桌上，砸出了五个大洞。
“说句公道话：陈大姐有的是钱，别的不要，人家只要自己的花。”卷发女人狞笑着。
旁边还有一些人在指指点点，早餐和口臭味儿一起朝张小米喷过来。
张小米呢，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不断地往后退缩着。
“哗啦！”蓦然间，一件红色披风从天而降，将张小米面前的污浊之气席卷一空。
紧接着，一个战神般的男人从天而降！
当他落在地上的时候，烟尘四起，光芒大放！
“欺负老实人，该死！”话音未落，端起一挺重机枪就是一顿猛扫。
突突突突突突……
除了张小米，周围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你是……”张小米惊惧交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面孔很模糊。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不是凹凸曼也不是超人，就是一个普通人的面孔。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温暖而明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小米起床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死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拯救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想了好一会，张小米长叹了一口气。“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梦境而已。”
……
今天是周二，也就是产品说明会要召开的日子，所有人都要早去一个小时布置会场。张小米作为新人，自然得更加积极一些。
开门通风，洒水拖地，擦窗抹桌，一套流程走下来，同事们三三两两走了进来。
“呦呵，收拾的挺干净啊！”卷发女人笑吟吟地看着张小米，似乎在称赞她的勤快。
“应该做的。”张小米摆摆手，心想不知道哪个劳什子玩意儿说的：只要肯付出，终究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今天的说明会可是工作的重中之重，你不去帮忙布置，在这里给谁献殷勤？”卷发女人撇撇嘴，从办公室端了两盆花，一扭一扭地走远了。
张小米不敢怠慢，紧跟着去了大会场。
卷发女人没骗她，除了张小米，部门里所有人——包括艾菲主管——全都在在大会场里忙碌着。胡乱指挥的、打扫布置的、调试设备的……
胡一伟也在，他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忙绿，而是一脸凝重地站在艾菲主管的身边。
张小米想起了昨晚的梦，心想那个拯救了自己的家伙该不会是胡一伟吧？感觉有点出戏呢！
正想着，张小米看见艾菲突然伸出手来，朝胡一伟小腹抓了过去……
张小米惊讶地捂住嘴巴，好在下一秒，她看清楚艾菲手里多了几页纸。
艾菲先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在胡一伟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一副鼓励的样子。
“哦，大概是演讲稿吧，这个胡一伟，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张小米有些羡慕地看着胡一伟。
可想起自己辛苦一整夜的稿子居然被扔进了垃圾桶，张小米又有些不服气地嘀咕道：“等会我可要好好听听，看他写的演讲稿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
陆陆续续地，一些保养得当、衣着体面的老头老太太，宛若皇帝登基一般，相继被同事们簇拥、搀扶着走进会场，坐在为他们精心布置的龙椅上。
花篮、果盘、茶点一样不少，镀金抛光的助听器和老花镜都备用了好几套。
很快，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上台宣布大会开始。
西装革履的胡一伟闪亮登场。
攥了攥手掌，张小米祈祷胡一伟千万不要说得太好、太过高深和内涵！好让自己有一个学习和追赶的机会……
“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大姐们，大家早上好！”
用词谦恭，称呼有略微逢迎之嫌，不过总体来说，比自己的开头更加真情流露一些，值得学习！——张小米想道，带头鼓掌。
胡一伟稍作停顿，等大家鼓完掌，又道：“感谢你们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会。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多买多送，不买不送！”
安静！第一次，整个会场里如此安静！
张小米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嘶着嘟囔道：“好直白的主题，可这不是摆地摊啊，大哥！”
就好像听到了张小米的嘀咕声，胡一伟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有点儿手足无措。
“好！”
“牛掰！”
不知是谁，在会场角落里大喊了几声。同事们反应过来，开始热烈地鼓掌。
胡一伟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低头瞄了一眼稿子，趁热打铁地道：“长话短说，我们公司这次主打销售的产品有：延年益寿丸、龙筋虎骨膏、九合一化神粉、昊天八卦五行元气带……”
说话间，一阵低沉的擂鼓声从720°立体环绕的大音响里传了出来。
鼓声很有节奏，很有韵律感，预示高彡朝部分的来临。
胡一伟的身体就像受到了鼓声的牵引，不自觉地上下颠簸了起来。
蛤蟆似的深吸一口气，胡一伟的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像一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起来。
“新产品，刚刚到，全国各地都知道，要看质量行不行，当场试验作证明。说得美，夸得大，不如事实来说话。中国拥有专利权，销往美国和苏联。哪里卖的还不错，毛里求斯塔尼亚。买的买，捎的捎，百货商店不经销，不讲价不还价，讲价还价套路大……”
“搞毛啊？”张小米惊惶地左顾右盼。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些魔性的声音——两元两元、通通两元！两元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好在其他人都很镇定，笑吟吟地看着台上的胡一伟上蹿下跳，就像看马戏团耍杂技一般。
音响里传来的伴奏声越来越响，将胡一伟的喊话声完全淹没了下去。
胡一伟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卖力的吆喝着。
有人跑过去将窗帘拉了起来，会场里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就在张小米疑惑不解的时候，头顶的七彩旋转灯突然亮了起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张小米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这会儿被音响一震，灯光一晃，只感觉脑袋快炸了，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
会议无疑是成功的，当天的销售额是以往的三倍还多。明星员工胡一伟更是成为了这场产品说明会最大的功臣。
唯一令艾菲主管不满的，是张小米的擅离职守。
据说会议结束的时候，大家都精疲力尽了，想找个人打扫一下会场，却发现张小米早已不见了踪影。
艾菲甚至威胁要把张小米退回新人培训部。
再一次，明星员工胡一伟站了出来，要陪着张小米把会场打扫干净，这才让艾菲打消了主意。
毫不意外地，胡一伟和张小米的关系成为了大家关注点。不过在大家毫不避讳的议论中，精明能干的胡一伟明显是受到了美色的诱惑。
“美色……呵呵。”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张小米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
磕磕绊绊、浑浑噩噩中，张小米度过了难熬的一周。
周末，拒绝了胡一伟吃饭看电影的邀约，也没有抱着毛绒娃娃、对着霸道总裁爱村姑的韩剧痛哭流涕。
张小米蜷缩在公寓的沙发里，放纵地吃着零食，喝着肥宅水，眼睛在电脑屏幕上随意地浏览着花边新闻。
偶尔地，她会在一些论坛或者网站上浏览一些无钱无势无背景的新人在职场上的糟糕经历。
有备受屈辱的，有嘀笑皆非的，当然也有感恩戴德的……
甚至还有那种被逼无奈、做出不可描述事情的！
哇—靠！
不管怎样，看着大多数职场新人有着和自己相似、甚至更加悲催的故事，张小米心里好受了一些。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黑暗面——知道大家过的不好，我就开心了。”张小米咧嘴笑着，挥手在论坛里打下一行字，顺手抓了一把薯片放在嘴里，大肆地咀嚼着。
很快，一个IP为“火星网友”的家伙留言回复了张小米：“你不开心吗？在职场里？”
“这不是废话吗？”张小米啪啪地打了这几个字。
发送之前，张小米突然想到，不管是火星还是地球，对方毕竟是个真真切切的人，而且是一本正经地在询问自己。这可比那些互相打击，大肆嘲讽的家伙们不知好了多少倍。
于是，张小米删掉了那句无礼的话，重新回复到：“怎么，你能帮到我吗？亲爱的陌生人。”
光标闪动，页面刷新。
很快，张小米的回复下面多出了一行留言：“我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留言的最后，是一个认真思考的小表情。
张小米笑了，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你可以顺着网线爬过来。记得——给我带一点火星的特产。”
打完字，张小米的盯着电脑屏幕，希望对方不要像大多数网友那样——聊到聊着就假装掉线或永久消失。
“呃……带点礼物来——这是一个好主意。”光标闪动间，下面出现了新的一行留言。
“呵呵，这个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呀？病毒吗？”张小米坏笑着，快速回复了几个字：“来呗，不来是小狗。”
光标闪动着，闪动着……页面偶尔会刷新一下。但迟迟没有收到新的回复。
张小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心想自己可真傻，对方这句“等着”明显就是要溜了的意思，自己却还在这里等回复。
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还是没有新的回复。
“我可真傻！”张小米又嘀咕了一句。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张小米有点困，可又不甘心，便闭上眼睛小憩。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不守信用的家伙，居然敢放本尊鸽子，等你再冒泡的时候，看我不怼死你。”张小米一边腹诽不已，一边用鼠标点了几下。
这一下，页面居然真的刷新了，一个新的方框出现在自己的留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