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学期，开学后两天上午第一节课，三年一班吵吵闹闹，此起彼伏。
杨婷婷特意打听到消息，神秘兮兮跑回来，使劲摇晃温木兮身体，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我么完了。
她掰开胳膊上杨婷婷双手，连连后退保持距离，警惕看着对方放置再扑上来。这时尚君知走过来，温木兮赶忙躲在他后面，拉住他。
尚君知表情困惑，转头看了眼她，温木兮双手合十，眨巴眨巴着眼睛，诚恳拜托他不要动。他微微叹气，缓缓将手放进裤兜，望向杨婷婷。温木兮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示意她有话好好说。
杨婷婷欲哭无泪，指着他们俩，“你知不知道我们班英语老师换人了，你我都要完了。”
什么？这次换温木兮无法镇定，越过尚君知抓住杨婷婷双手，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为什么突然换老师，换成谁了？不会是…”
“还能有谁，就那老妖婆，之前的老师被调走了，临时决定换她”
整个初中部闻风丧胆的人物，戴玲。听说她每节课，上课前十分钟都要抽查课文背诵情况或临时叫人上黑板默写单词，默写或课文背诵错误一个单词，抄写上百遍不说，还得继续默写背诵，再错再抄，直到正确为止。
这都不算什么，她每节课必会将班上每个同学叫起来问答问题，答错站着听课，没有人敢在她课堂上有任何小动作，被她带过的班无人不吐槽，私底下大家都叫她老妖婆。
其实老师本人去年才满三十，但她平日行为习惯，不爱收拾打扮自己，看着显老。
一旁尚君知闻言走过去，将手中书本重重拍她头上，恨铁不成钢般，“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脚踏实地，整天想着怎么躲过去，怎么不多想想如何做出来。”
他就不相信，老师不讲一点道理，“温木兮，你就不能自己把握自己命运吗？”
温木兮缓缓放下自己双手，这句话刺到她。每个人有太多的不得已，很多时候并非会心想事成，天总不愿遂人愿。她明白他就事论事，但话从他口中出来，别扭得很。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指责我们，你怎么不站在差生角度想想。”杨婷婷被气到，道理都懂，依旧看不惯无端指责，她有说不努力吗，有些人天生就是智力差。
尚君知摇头，他管不着所有人，转而看向温木兮，淡淡提醒她要上课了，第一节便是英语课，赶紧复习还能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
她一言不发默默回到自己座位，抽出英语书，预习新课文。尚君知这才察觉她情绪不对劲，表情木讷呆滞。
“温木兮…你想什么呢？将课文多读几遍，不懂单词先自己查字典，老师肯定会抽人朗读。”
“知道。”她突然晃了神，视线在书本上，瞳孔涣散没有焦距，似喃喃自语般，“I want freedom。”
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不禁扬起嘴角，自由，不挣脱枷锁，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
“铃铃铃…”开始上课。
女老师踩着黑色高跟鞋走进教室，深棕色百褶及膝短裙配黑色打底裤，灰色羽绒服半敞，露出里面高领毛衣。头发散落在肩头，黑框眼镜夹在鼻梁上，表情严肃，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
她淡淡清清嗓子，手里拿着上学期班级期末成绩表，五官紧皱。讲台下学生们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多数人歪着脑袋，偷偷打量她情绪变化。
戴老师缓缓放下手中表格，抿了下嘴唇，微微摇头，视线在表格上提留，表情越发严肃。同学们人心惶惶，不明所以，大气不敢出。
半响，“你们好，你们初中接下来的英语课时间，将由我跟你们一起，来之前我大概了解班上成绩状况…”老师特地压低嗓音，提到成绩，气氛紧张学生忐忑不安。
当然也有不在乎的，比如兰兰，又比如尚君知。
他镇定自若翻开书本，新老师接触学生时，需要立威，方便以后管理学生，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往往看着严厉的人比看着面善的人更好相处。
“个别成绩好的要注意，英语也很重要，考试中，它所占很大比分，其他连及格线都没过的同学更要注意，英语不及格，中考想考更好的高中很困难。”戴老师看着班上学生，诚恳道：“这学期新课，没多少，希望后面总复习时，大家用心尽力跟着我的节奏，咱们最后冲刺一把，课后不懂，随时来办公室问我。”
为了不耽误同学们时间，戴老师切入正题。学习英语将就听说读写，在她的课堂上，必须全程英语交流，习惯英语语境，之后做题往往事半功倍。
翻开课本后第一件事，点名学生朗诵课文内容，这样往往听出学生发音问题并予以更正，她认为他们还小，能快速接受新的语言，以往教育通常只需要学生会读会写，忽视了说这一门。
她看过成绩表，请班上英语期末分数靠前的一女生朗读，这样能大致摸清班级状况。
或许是太紧张被老师的气场所震到，又可能自己未提前复习，结果，那女生站起来后结结巴巴。戴老师看向书本，若有所思，她让女生坐下，换成班长。
班长情况比那女生好些，起码能流利朗诵，在大家都以为这下应该过关时，老师脸上依然写着不满意。发音、断句通篇没几个准的。
温木兮整节课都提心吊胆，事发突然她也没来得及准备，课文不会读，句意不知道，什么时态从句忘得一干二净。
反观尚君知，作为学校重点对象，上学期期末成绩不理想，被班主任喊进办公室谈过多次话，问他是不是心理压力大，或是受什么其它外在因素影响，还特地叮嘱他不要着急，慢慢来。生怕他出状况，最后他忍不住打断班主任，提醒他时间很短功课很多，并让对方加快说话节奏，班主任直接愣住不好再多说。
英语课上，戴老师点过他回答问题，不仅回答正确，发音在班上算得上最标准。老师很满意，当初决定让她接手这个班级时，班主任找她商量过，有几个学生需要重点关注，尚君知便是其中之一。
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里面，从目前看他自制能力很强，会从不同角度考虑问题，这点在同龄学生中，算是最优秀的。
……
课后，温木兮主动借尚君知笔记，“我刚刚有几个地方没听懂，把你笔记给我看看。”
尚君知略感惊讶，转性了？随后将自己课本扔她桌上，清冷平淡告诉她不懂可以问自己。
“谢了，等会儿再问你。”
他的笔记很清晰，有条有理，简单全面论述每个句式所运用到知识点。连温木兮仅凭自己都能看懂大概意思。
抄完后，她还给对方，顺便问了几个问题细节，尚君知一一解答。
“唉，上课前班主任找你干什么？”她非常好奇，这两天班主任明里找他多次谈话，感觉他丝毫不在意。
尚君知淡淡瞥了她眼，耸耸肩，“没什么，就期末成绩那事，叮嘱我几句。”
考试后，刚出分数那天，她特地看了尚君知分数，第二天考的几科应是他入学后极差的一次，名次从年级前三落到二十后，她看着都揪心，痛心疾首。
一开学见着他便追问父母有没有责骂他，过年开不开心。最后被尚君知一句你话太多怼回，闭了嘴。
“叮嘱你？不是骂你？”
尚君知眉头微挑，玩味笑道：“对啊，叮嘱我不要着急，慢慢来。”
温木兮不禁感慨，区别对待。想到每次班主任找自己谈话，不是板着脸就是哭丧着脸，苦口婆心告诫，怎么还不着急，要适当给自己压力收回玩心，时间不多了还不抓紧之类。
“老班就是偏心…”
尚君知从书桌拿出下节课所需要课本，缓慢打开，脸上慢慢浮现笑意，顿时，想起某件事，若无其事似不经意间问出。
“温木兮，年三十，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似笃定。
“…”原本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闻言，温木兮假装镇定，看向书本，双目躲闪飘忽不定，心跳加快。似偷吃了糖被大人当场抓住的小朋友，嘴角残留糖渍依旧矢口否认。
“没有啊…”
尚君知勾起嘴角，神情意味不明，了然于胸。
……
大年三十晚，温木兮坐在客厅一个人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父母早早回房，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住也回房睡了。屋外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到处都在燃放礼炮烟花，她看着电视里的人尽情表演，听着屋外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时已经十一点了，温木兮痴痴看着屏幕闪烁变化，内心平静无波澜，觉得冷清，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在回荡，外面的世界与自己无关。
忽然，她想起尚君知，急忙跑到电话旁，拿起听筒，又放下，万一他此时已经睡了，或是正在和父亲或母亲守夜，岂不是打扰。
期间，她一直站在电话前，反复多次拿起听筒，迟疑不决。终于，她按下烂记于心的号码，在听到嘟声后，急急忙忙挂断，万一是家长接的怎么办。
其实，她不知道，电话那边他与她是同样的心情，只不过那一声电话响太短暂，他来不及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