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母亲情况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
手术室门外,红灯灭,医生双手高举快步走出来,被温父拦住追问,奶奶突然咳嗽不止呼吸困难,呕吐物为粉红色泡沫样,随后晕倒。
温父按铃叫来医生,医生二话不说与护士将奶奶推进手术室,温父在外忐忑等待半小时。
此时温母回家只剩温父一人照顾奶奶,医生沉着道:“您是老人家儿子吧?现在情况非常不好随时有生命危险,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医生一定会尽全力。”
“啊?我母亲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随时有生命危险呢?”
温父不解,不是说感冒引起肺部感染,怎么会如此严重,明明昨天...他猛然想起母亲极力掩饰虚弱模样,看来她隐瞒了事实。
“老人家没有与您沟通吗?送来医院急症当天只有一位亲戚陪护,您亲戚直接给老人家看了检查结果。”
当时,医生让亲戚联系奶奶监护人,她说儿子在外地本地仅剩还在读高中的孙女,亲戚听完检查结果后让奶奶自己做决定,便没隐瞒她。
“这样吧,您待会儿来我办公室,给您看老人家详细病理报告。”
温父还想追问,奶奶身上挂满透明管连着呼吸机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双眼紧闭失去了生机,温父呼吸一窒仿佛感受到母亲正在离他远去。
护士推着病床快速路过他身旁,温父注意力全在奶奶身上急忙冲前面帮着用力,很快到达ICU病区,温父被隔离在外,只能透过小小玻璃窗口看着医生护士围着她忙碌。
而奶奶安安静静躺着,一动不动,温父看不到一旁电脑屏上生命特征数据图,仅面罩上消失又浮现的白雾证明奶奶活着。
待医生再次走出来,温父看了两眼ICU内情况紧急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他转过电脑指着屏幕对温父说:“这是她的增强CT结果,初步专家会诊结果高度疑似恶性肿瘤,已经扩散至肺部、肝等多个地方。”
恶性肿瘤?听到这四个字温父身形恍惚几下,医生还在继续他不敢大意唯恐漏听。
“您看得见明显黑点的就是转移病灶结节,老人家病情相当严重,还引起并发症肺水肿,伴有咳血,多处发现病灶转移以经验推断很大概率属于晚期,加上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承受能力较弱。”
转而医生看向温父,语气加重,“老人家到目前情况期间或多或少会有些早期症状,您身为监护人应多关心您母亲。”
温父如遭重击惊慌失措面如死灰,双手颤抖声音哽咽在喉,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一瞬间显得格外苍老。
这些年自知亏欠家庭亏欠母亲孩子,一直拼命加班干活想多赚些钱让她们过好日子,母亲报喜不报忧孩子不亲近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尽到半点责任义务,连母亲性命堪忧现在才知道。
悔恨,从未有这么痛恨自己没有多关心家庭,那是相伴、照顾自己几十年的至亲,温父哽咽道:“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妈妈,求求您救救她。”
彻底放下一身傲骨,如果能换回她再多停留些时日,又算得了什么。
“您家庭经济允许的话这边会再次专家会诊出具体方案,目前给出保险治疗尽量减轻老人家痛苦延缓寿命,她的身体状态极差,你们随时有心理准备,多陪陪她保持心情舒畅饮食方面注意。”
又道:“您可以和您家人一起商量后,再做决定。”
温父点头,出了医生办公室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不知下一站去往何处,脑海里如电影回放,打开回忆匣子许多年前的画面变得模糊。
无法接受突如其来变故,不,是他发现太迟,温父靠在墙上口袋里手机不知响了多久,半响震动通过腿部神经传到大脑,他缓缓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力感徒然上升温父轻轻揉捏额头。
淡淡接道:“喂。”
“你在哪呢,病房没看到你们,干什么去了。”
温父拿开手机远离耳朵,温母尖细怒吼声传出在空荡走廊里格外刺耳,莫名心累,抬头看了眼四周,叹息。
“我来找你,等会儿给你解释,电话里说不清楚。”
在温母即将怒气到顶时,温父缓慢走到原病房门口,见状,她察觉异常气消失,凑近询问。
温父把从医生那里得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她,温母急忙问他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妈的身体承受不了放化疗,相当于只能等死,进ICU治疗仅仅延缓疼痛。”
心力憔悴,很多承受不了放化疗带来损坏的人不但未延缓寿命,反而加快死亡,病灶转移手术意义不大,所谓保守治疗他也清楚。
温母面色焦急,用力推了下他,“你想给妈治疗?晚期几乎没有人能存活,每年除了高昂治疗费还要人照顾,像妈这么大年纪的能出院吗?钱花光还不一定能有人在。”
温父表情温怒,“你...现在是钱的问题吗?妈养我这么多年如今性命垂危,叫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去,那成什么了,咱们结婚以来,妈对你怎么样摸摸自己良心问问。”
“呵。”闻言,温母面色全变,轻声自嘲,讥讽道:“我良心有问题,现在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恶人,姓温的嫁给你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你能承担巨额治疗费用吗。”
“好,退一步讲,让妈治疗你赚钱我照顾她,全家生活费医疗费一个月就得花多少也不对比自己赚得有多少,温木兮学杂费另算,好好考虑我说错什么了。”
她所有考虑都是从实际出发,没有错,温父哑口无言,低头丧气是他做儿子的错,无力道:“妈早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刚问表姐,她说妈听到结果后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早猜到了。”
“温木兮知道吗?”
温父摇头,“她性子倔强,知道的话那天一定不会离开。”
奶奶瞒住所有人,若非到了最后想见见儿子,也不会急着唤他们回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离别前夕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温木兮待在学校这些天右眼皮跳个不停,注意力无法集中上课发呆被老师与尚君知说了多次。
用手模拟钟表转动速度,一下下轻触桌面期待下课、期待假期到来。掐着时间过日子总是越过越慢,温木兮无心解答书本习题,一道题耗费时间多于平日三倍。
杨炜瞧她心不在焉劝过多回,未果,便专心自己事情,偶尔老师验收作业时帮她掩护。
“尚君知,你倒是管管,耽误现在学习别说竞赛高考也会受到影响,时间可是金钱啊。”
见不惯尚君知置若罔闻,杨炜旁敲侧击,了解她听从他的话,谁知某人前期还会说几句后面干脆放任,任她自由挥霍‘金钱’。
盼来盼去,盼到的不是假期来临,而是病危通知,温父亲自来学校接温木兮,这是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父亲第一次出现在她学校里。
温木兮吓得腿发软,得知情况后憋了口气未缓过来急得打转,眼泪悬挂在眼眶内,大脑乱如麻,千万条未来会是什么样以及应对措施闪过,都不是她希望的解决。
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奶奶已经出了ICU温木兮跪在奶奶病床旁握住她冰冷双手,感受薄弱呼吸,还好她还在。
医生在奶奶药水里加了镇痛安神药物,温木兮看着骨瘦如柴的人,才几天不见怎么变了模样,她再也听不见熟悉的声音叫她兮兮,再也听不见那句‘回家吃饭’,往后的余生里她该怎么办。
温木兮早已泣不成声,死死咬着嘴唇不出一丝声音,那是最爱她的人,怎么接受奶奶即将要走的事实。
“兮兮,不要让奶奶看见,让她安心的走,啊。”
温父上前安慰,她看了眼奶奶最爱的人,消瘦了许多胡子拉渣,眼角皱纹堆叠,从未仔细瞧过父亲,此一眼铭记于心。
忍不住责怪,“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都没有照顾她一下,你们心怎么这么狠毒,这不是为我好,只会让未来生活在无尽悔恨中,你们怎么能这样。”
眼泪断了线,不敢大声急得直跺脚,抽噎不止,病房是医院特别安排,给临床病人换了房间,此间仅剩温父三人。
面对责怪他无言以对,温母接完热水回来,闻言指着温木兮低声道:“没大没小,你爸不吃不喝守在病床前,他也不好受,说话注意点从小到大妈娇生惯养,不知道尊敬长辈,他是你爸。”
“你们把我丢给奶奶,也没告诉她怎么养,你有什么资格说奶奶,我不尊重你和爸我道歉,那你呢,除了气她骂她又有什么地方尊重长辈了,和你比起码我懂得礼貌。”
温木兮最烦她妈趾高气扬到处责怪,温父眼看母女大战在即拉着温母走了出去。
母女见面如仇敌,不知自什么时候起,两人从未好好说过一句话。
温父愧疚不已,接下来的接天温木兮痴痴守在病床旁,奶奶睁眼时间越来越少,看着她嘴微动,她凑近听却没有一点声音。
该来的始终回来,悄悄地,慢慢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