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袁仲春,只能期盼下次。想到这她不禁叹了口气,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了了,你走不走?”
钱亚岁一本正经地歪着头想了想,就在秋分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伞。
“这么丑的伞,凑合一下吧。”
他毫不掩饰的嫌弃令秋分咬牙切齿,她尽量着保持风度。
“中看的东西都不中用,中用的都不中看。肤浅的人才只看外表。”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
秋分懒得搭理他,把书包反过来抱在怀里,就这样跟他冲进了雨里。
“一看你,就知道你爸妈造你的时候没认真!”
他还不依不挠地找茬,秋分却再也没接话。
她知道对付他这样的毒舌,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反击。任他再怎么舌灿莲花,她都毫无波澜。
“你哑巴了?”
钱亚岁说着说着觉得很无趣,林秋分不生气,不跳脚,他的讽刺也就失去了意义。
“麻雀才叽叽喳喳。”
她终于等到了机会,立刻出嘴还击。
“你!”
钱亚岁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闷不吭声的秋分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他嘟囔一句:“果然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你说什么?”
秋分笑得一脸狡黠。
“我说——林大学霸真是能屈能伸,不知道是不是也能滴雨不沾呢?”
秋分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自己的脸就被雨水抚摸了个遍。钱亚岁已经拿着伞跑出了几米远。
“钱亚岁!”
秋分脑子都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朝钱亚岁冲去。
她双手没有抬到头顶挡雨,反而胳膊交叉,紧紧捂着书包,生怕里面的书本和作业打湿。
她跑得太用力,导致来不及刹车,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他的怀里。
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经被打湿了大半,所以对他身上的热量极为敏感。
两个人皆是一怔。也许是离得太近,她都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混杂着一点点男孩子独有的汗臭味。
秋分最先反应过来,一阵风吹过,冻得她一哆嗦。
思绪也从一片空白中找回。她低着头,掩饰不住地脸红心跳,“砰砰砰”的心跳声淹没在雨滴敲打伞面的嘈杂里。
她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钱亚岁同样通红的脸和紧握伞把的手。
他左顾右盼,一时间目光无从安放,可余光里都是秋分羞怯的模样。
他的心里有什么在偷偷变化,悄无声息,无法捉摸。
也许一切的变化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又一个难忘的瞬间堆积。
在某个时刻,心里的某个角落轰然倒塌,你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啊切。”
打破尴尬的是秋分的喷嚏声,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伞下,格外响亮。
钱亚岁赶紧把伞都伸到了她那边,可惜他身上只有一件衣服,不能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
总能在女主角一抱起双臂摩擦的时候,就体贴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地为女主披上。
“赶紧走吧!”
“哦哦,好。”
这回他格外听话,秋分说什么就照做。他不动声色地绕到秋分的右边,依旧把伞偏向她。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怀心事。
雨仍旧滴滴答答个不停,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伞面,却又仿佛敲在他们的心湖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钱亚岁想着想着嘴角就翘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笑意,他慌忙地板起了脸,由于表情变化过于极速,他的脸失去了能动反应,僵在那里,看起来是哭笑不得的模样。
他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女孩。
平淡无奇的脸没有半丝棱角,柔和得像她的人一样,冷静淡漠。
她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除了淡笑很少有别的表情。
所以他总是喜欢逗她,看她脸上出现了别的表情,无论是愤怒还是羞怯,他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就像小时候挑逗同班的女孩子一样,看到她们被自己气得跳脚,怒骂,追着他们跑。
他们这些小男孩就异常开心。当时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可就是开心,没有理由。
秋分聚精会神地看着地面,抱着双臂,格外倔强地和冷风作对。
同时也认真地保持和旁边这个男生一个拳头的距离。可任她再怎么认真,她的胳膊还是会时不时地擦过他的手臂。
她觉得有必要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你家也往这边?”
看他完全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她不禁发问。
钱亚岁愣了愣,有一丝不好意思又强装镇定地说:
“对呀,我家和你家刚好顺路。”
“哦,我家就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再左拐就到了。你家是不还要往前?”
“对,我家比较远。”
他摸摸鼻子,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红晕。
“那你先送我回家,然后伞你就先拿去,明天直接给夏至就行。”
“哦,好。”
“啊切。”
“你怎么这么弱,淋点雨就啊切个不停。”
“身体不好怪我吗?我妈说她怀我的时猴营养没跟上,所以我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她一心放在解释自己体弱的原因,没听出少年恼怒的讽刺中蕴含着蹩脚的歉意。
他貌似又害她受罪了。
“你先天不足,怎么后天还不努力弥补?”
“怎么补?”
“运动啊,你看我身体就特好,因为我从小就特别爱动。”
他臭显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运动健将舍我其谁的傲娇模样。
秋分脑子里立马联想到了一个小屁孩上窜下跳,惹得大人四处追逐的场面。想着想着嘴角就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你小时候挨打应该挨得不少吧。”
他被说中了,用不拿伞的手挠挠头,不甘示弱地说到:
“好动的小孩都聪明,再说男人多挨几顿打有什么,你没听过伤疤都是男人的勋章吗?”
秋分不可置否地笑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那你现在收获了几个勋章啊?”
“我......”
他迅速地打量了一遍自己,努力又努力地思索,瞪大的眼睛最后只留下一抹失望和惭愧。
“暂时好像没有,不过以后一定会有的。”
他转过头看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也跟着站定。他十分严肃地一字一句地重复。
“以后一定会有的。”
秋分被他炙热的目光灼伤,低下头。她被眼前这个少年的郑重其事震慑到,只好安慰他说到:
“嗯,我相信你。”
“你怎么这么敷衍。算了,我真是对牛弹琴。”
他呕气地扭过头,闷着头不再言语。秋分的心头瞬间浮现一丝罪恶感,她打击了一个少年的英雄梦。
“我相信你。”
这次,她看着他,用他那般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到。
钱亚岁果真喜笑颜开,然而故意不让嘴角勾起。
“这样还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走,直到眼前浮现自家灯火,秋分急不可待地拉着钱亚岁向前跑去。
“快,快,我家就在前面。”
钱亚岁被她扯着,一脸不爽。故意放慢脚步,暗自腹诽:就这么着急甩掉我?
秋分可不知道他的心里活动,她现在手脚冰凉,全身鸡皮疙瘩耸立,汗毛一根根竖起。
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她已经冻得有点麻木了。
终于到了门口,她立刻跳进了门里,隔着门喊。
“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就一溜烟消失在门口。钱亚岁听着她哒哒哒的上楼声,一时间怅然若失。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林妈的声音:
“林秋分,你怎么淋成这样!赶紧洗个热水澡,不然又该感冒了。”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明亮的窗口,笑了笑,这才转身往回走。
秋分被寒冷包裹,所以她的观察力直线下降。
她没有注意到他故意走到她的右边,是为了帮她挡风;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袖子在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湿透。
钱亚岁走到马路边,出手拦了俩出租。
“师傅,去财富世家。”
师傅熟练地把“空车”字样的牌子放倒,打开计时器。
雨刷不停地来来回回,钱亚岁靠着斑驳的车窗,看着自己刚刚来时的路。
本来他是打算在校门口就直接打车回家的,可不知怎么就忘了,自然而然地朝着那条路走去。
他见过夏至骑车从那条路回家。
伞放在脚下,他俯身将伞面沿着它本来的纹路一下下舒展开,完全不在意伞上的水打湿他的裤腿。
他一下又一下打理着雨伞,眼神却十分恍惚,仿佛也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可半天伞都理好了,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他索性放弃挣扎,任由自己的意识凐灭在昏黄的车厢里。
“小伙子,醒醒,到了。20块。”
他睁开惺忪地双眼,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二十元,递给了司机师傅,就迷迷糊糊地开门下车。
车子疾驰而去,只留下他呆在原地,还没从晕眩中回神,摇摇晃晃地看向眼前高大的别墅,他不禁苦笑。
再大也就他和父亲两个人,父亲又常年在外跑生意,只留下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