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铺货的两个星期后,陈伊万终于迎来了转正通知。后经助理阿雯的小道消息透露,刘经理给了自己极高的试用期评分,这让她着实激动高兴了好一阵子。再后来,陈伊万逐渐成了梁西营业部刘经理的得力员工之一。看起来,新人陈伊万在职场的道路上顺利迈开了第一步。
时光搭乘的这台穿梭列车,有时快得似火箭流星,转眼冬去春来迎三月。在西梁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没能等来春暖花开,却迎来了一场春雪。
新的一天开始就总有新的任务要完成。中午过后,陈伊万便赶着去给一个重要客户的员工做新产品上市培训。虽然前期企划同事已经做了正式的新产品上市发表说明会,但具体的铺货执行细节以及新产品卖进等,还需要她这样的公司销售代表去一一落地。
出门前,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已经准备离开工位的陈伊万只得又重新落坐并处理完这项临时事务后才又重新出发。赶着时间匆匆走出写字楼后,立在半圆形的写字楼广场上,她才发现天上稀稀落落开始飘洒起了雪花。
“下雪了……”陈伊万抬头望着天空散落的细小雪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抬起手拉紧了羽绒服的领口,心中默道:“一整个冬天都不见下雪,怎么这会儿下起来了呢……”
陈伊万一只手里提着有些重量的产品宣传资料,她是想在本次培训中,让客户员工能深入掌握公司此番新产品上市的全部要求,以便在明天开展的铺货中取得迅速而优质的进展。她在此前公司会议中知道这次新品上市决定了总部在西梁投产能否顺利满产。
当陈伊万拎着这些沉重的物料从公交车下来后,发觉雪下得愈发大了。
雪片此时变得密集,大片的雪花从天飘洒而下,缓缓落在脚下,在路面上蒙了薄薄一层微白,这让道路变得湿滑难行。陈伊万一边小心护住手上所提的重要物料,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行。
“好滑,你可千万别滑倒呀!”陈伊万自言自语道,可刚走了几步还是滑了一个趔趄。原地定了定神,因仍要赶着紧迫的时间,脚下便又不自觉地加快了步频。
好容易在湿滑中走至了带盘道的十字路口,这里距离客户的办公地点已经并不远了。可就在拐弯的一瞬间,脚下猛然一滑,陈伊万整个人不由向后便侧摔下去。在倒地的一瞬间,她还尽量保护着右手的资料不要飞出去,牢牢将那手提袋的把手抓在手心里。
怎奈摔得不出意料却又委实突然,陈伊万在倒地的瞬间,那些重要的物料自然也无可避免地甩出去了一部分。
根本顾不得疼痛,陈伊万连忙奋力支撑着起身。一旁经过的一位中年男子,见状好心上前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她得以顺利站起身来。这一跤摔得可是不轻。
陈伊万起身后赶忙谢过扶她站起来的好心市民,顾不得羽绒外套上沾染的残雪和泥水,便弯身去拣拾四散掉落的重要资料。一边捡起,一边用纸巾擦拭掉粘上的泥水。正要去拣拾掉落在更远处的最后一份资料时,一抬头,她看到前方竟有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先于自己弯身拣起了那份资料。
那人穿着一件挺阔的深灰色中长款毛昵大衣,剪裁合适的翻领修长立于胸前,让身形显得更加挺拔。再仔细望去,修剪得十分干净利落的短发下,衬出一张棱角分明有些清冷的脸庞,细长的丹凤双眼微微吊着,高挑如线的鼻梁,唇线分明的嘴角,再望向那人脚下,是一双标志性的白色休闲运动鞋……
“呃……”陈伊万整个人如被这三月突然而至的春雪封冻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那人用手将资料上的泥水轻轻揩去,脚下略顿了顿,挪了步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陈伊万。走至近前,抬了手将那资料递至她面前,抬了凤眼正正瞧着她,眼里溢满了暖暖的温柔轻声道:“陈伊万,你掉的资料。”
陈伊万的心在看清楚那人的脸颊时便已全然静止了。
那人不是别人,是她三年多来心心念念,念念不忘,忘却忘不掉的那个人,正是已住在她灵魂深处的李梓。
缘分有时真的会是天意。在这个飘雪的初春,原本已几年彼此渺无音讯的两个人,此刻却不偏不倚地偶遇在了这个近千万人口的都市里,相遇在了此一刻的这个十字路口。
恍惚,除了恍惚还是恍惚,陈伊万感到力不从心的恍惚。
“......是,是你?”陈伊万从那百转千回的恍惚中感到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继而慢慢苏醒着回过了神。立时,五味倾倒,八翻辗转,难掩心中骤起的喜悦和哀伤,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更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又在什么时空里。
“你没事吧?摔伤了吗?”李梓眼睫半垂下,关切着幽幽问道。一边再迈了步走近前,细心将手里捡拾的资料帮着装进了陈伊万手中的提袋内,一边抬起眼帘静静地望向她。那眼眸的深处闪动着耀眼而温柔的光芒。
这声问候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或是未来。
“我,我,......我没事,还好,…….还好的。”陈伊万此刻才感到从胯骨到大腿一侧的疼痛缓缓在身体里研散开来。
终于看清楚自己正站在飘雪的十字路口,而眼前立着的是清俊的李梓,陈伊万心中猛然一恸,一股无法阻挡的酸涩冲向鼻翼,眼里瞬时凝聚了温热的液体。
陈伊万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刻与李梓相遇在这里,而李梓又为何会于此时出现在西梁的街头。她感到深深的困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漫天的雪花迎着面庞而下,落在脸颊上冰凉凉又湿漉漉的。又复看向李梓,他居然还在她面前站定着,这竟并不是场梦境。而这再三确认的真实一经证实,心底深处便立时涌上一阵阵痛涩无比的暖流来,静静沿着血脉流淌开来,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模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意?”陈伊万避开李梓眼眸中那道璀璨的光,心中默然道。
陈伊万好不容易明白了眼前发生的并非臆想,也非幻觉,更不是梦境,便慢慢努力恢复了正常语调道:“我,......我要赶去客户那里开一个重要的会,可能走的有点急了,摔了一跤,呵呵,有点尴尬了……”
“嗯,你的衣服要不要擦一下?”李梓轻拧着眉心温柔至极地关切问道,说话间手指似乎向陈伊万面前抬了抬,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心疼。
“没事,这羽绒服颜色深,不怕。”陈伊万一边仓皇说着,一边用手里捏作一团的纸巾潦草擦拭了两下,心中暗道:“这也太狼狈了些,怎么就不能安排在一个天清气朗、七彩祥云的好日子呢?这是什么巧遇重逢呀!”
李梓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来,正愈说些什么,忽听陈伊万道:“天,我要赶去客户那里了,要迟到了……”
“嗯……”李梓喃喃着轻答了一声,眼睛移去看向陈伊万冻得已经通红的双手,迟疑了片刻道:“那你快去忙吧。”说罢,又朝着她望了望,眼中溢出失落,脚下迟疑了片刻,准备转身离去。
“呃,就这样走吗?没有其他话了吗?”陈伊万见李梓这就要转身离开,心中万般不舍,切切望着他那双眼眸心中道。
“那你走路要小心些,天冷路滑……”李梓忽又抬了眼帘嘱咐道,眼里尽是历经了风霜的温柔。脚下再顿了顿又道:“再见,伊万……”说完,脚下复顿了顿,便转了身离开了。
陈伊万眼睛紧盯着李梓脚下那双白色休闲运动鞋,下意识向着他离去的方向紧跟去两步,想要奋不顾身大声道:“李梓,不要走呀。”可仅存的理智却道:“李梓,我六点半左右结束会议。这……附近有家挺大的咖啡馆,你能在那里等我吗?”
“天哪,陈伊万,你这是在做什么?!”陈伊万惊讶于自己如何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可再想收回去,眼见着已然是来不及了。
已走出去几步的李梓猛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回头,寂然立在那里,凝视着已经三年多未见的陈伊万,心头涌上万千的话语,嘴巴微张了张道:“嗯。”说完向着她略点了点头,便复转身离去了。
“李,......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陈伊万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喃喃道。
此时的李梓已经在大雪纷飞中微笑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