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上午课一结束,陈伊万便急匆匆找到了莱蒙,俩人并排坐在了校园草坪旁的木椅上。冬日的午后,阳光照着还算暖和。
“莱蒙,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陈伊万双肘搭在膝盖处,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望向残雪覆盖的草坪。
“我真的不知道……”莱蒙郁闷不乐,看起来心绪很是不太平的样子。
“那不能不知道呀!我们三个人去看电影这事,真心是傻。”
“我知道……”
“以后这种傻事你别再叫上我了。”
“哎,陈伊万,你可是我的首席闺蜜啊。”
“实话,你和我加起来再乘以二,都不是温苗苗的对手。莱蒙,我是看出来了,你被苗苗根本就是吃得死死的。”陈伊万收了眼神转头继续道,“我猜呢,你这辈子估计都跳不出温苗苗的手掌心了!”
“陈伊万,注意一下措辞,温苗苗又不是如……嗨!”莱蒙愁闷不展的面颊上,又因听了陈伊万的话更添堵了气恼,顿然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莱蒙,你这是怎么啦?你给我出主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唉,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被女生表白,关键是还被女生这么穷追猛打,无处躲无处藏的。我这心理素质吧,……就觉得世道怎么突然变了呢?”莱蒙摇了摇头,似乎对温苗苗对待自己的执着仍难置信。
陈伊万收了撑在腿上的双手,打量着没了往日精神抖擞的莱蒙道:“没看出来,你还这么保守。”顿了顿又道:“但我看出来的是你这心理素质的确不怎么样!”
“你饶了我吧。我爸你是见过的,我平常就是装胆大的。有那样一个爸,你说我能轻狂到哪儿去?”
“赖你爹呀?看你平常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你怎么就怂了呢?”
“哎呀,没法跟你说了……”莱蒙一旁急得跺脚。
“不对呀,你之前不是说你高中时围着你的女生可多了呢。”陈伊万拍了一下莱蒙的肩膀,微微撇着嘴笑道,“你可是见过世面才对呀。”
“真的,陈伊万,快别拿我开心了,我那都是吹牛呢,是有围着我的女生,但没有表白……”莱蒙楚楚眨了他那双明眸大眼,巴巴望着陈伊万,这让陈伊万一时感到一言难尽的好笑。
陈伊万想起这学期刚开学时,在八系教学楼门口遇到莱蒙爸爸的情境。那天莱蒙爸爸给莱蒙刚交了学费从八系办公室出来,走至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回身对着紧跟身后的莱蒙谆谆教导着什么。莱蒙低垂着脑袋,面对着父亲笔直站立着,那是肉眼可见的乖顺。
用手揪起脚边的一棵枯草,陈伊万也迅速回忆起了每每期末自己面对父亲时那“不堪”的少年往昔,叹了口气道:“好吧,咱俩果真是一路人,连老爸的严厉劲头都一样。这回可真成了‘双胞胎’了。”
“对吧!你说我怎么能接受温苗苗呢?明明应该是男生去追女孩的,她倒好,反过来,这样好吗?”莱蒙将话题转回了自己身上。
陈伊万并没有马上接话,她将那颗枯草举起来对着冬日的暖阳,认真看着。枯黄的小草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轮廓线。
看了好一会儿,陈伊万对着那根枯草轻吹了一口气,抛向空中,认真道:“莱蒙,我觉得你爸是你爸,你是你。”
“嗯……这个我也知道,然后呢?”莱蒙期待又疑惑着问道。
“然后,你就按你心里所想选择呗。”话一出口,陈伊万忽又感到哪里有些矛盾。仔细思索,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哎,莱蒙,算了,我也都想不清楚我自己的选择,其实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好的建议。”陈伊万轻叹一声,抬了眼看去远处的天空,天空中慵懒着朵朵的冬日白云。
一阵沉默。
“陈伊万,不说我了。那你还好吧?”莱蒙忽然才意识到身旁的陈伊万自打上学期就似乎总心事重重,当然他也知道陈伊万已经和李梓分手了。
陈伊万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或许她根本就想逃避不再想提起任何往事来。
莱蒙在长椅上直了直腰,望着跟自己几乎一样,被愁绪紧锁的陈伊万,便又不忍安慰道:“你和李梓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觉得那个蒋什么来着,他对你挺上心的。”
陈伊万沉默不语,因为她并不想就自己的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比起莱蒙更要难以辨识的其实是自己的近况。于是转了话锋问道:“别说我的事情了。就说你打算怎么办吧?温州之花,你的温苗苗?”
“啥,温州之花?”莱蒙一脸生无可恋。
“对呀,人家苗苗那么美,笑起来就是跟朵花一模一样,自然就是温州之花啰。”陈伊万挑眉笑道。
“陈伊万!”莱蒙气到无语。
“你还是赶紧说说你到底想怎么办吧?”陈伊万不理莱蒙的气急,继续追问道。
“你知道我喜欢高挑型的呀。”此处莱蒙隐去了“丰满”俩字,因为对着身材清瘦的陈伊万说出“丰满”俩字实是不妥。
“得了吧,找借口。你就说你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苗苗吧?”陈伊万打断了莱蒙,果断问道。
“我就是有点想不清楚,如果不喜欢也就不这么纠结了……”莱蒙勾了嘴角怅然应道。
“算了,算了,你还是自己想清楚吧。总之,如果真不喜欢人家温苗苗,就尽早跟人家说清楚。一个女孩子每天能那么勇敢地在教室门口等你,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唉,……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了一阵子。”莱蒙用手拎起放在脚下的书包,拍了拍沾上的残雪,叹气地咕哝道。
草坪长椅上的闺蜜谈话就这样无果中结束了。
陈伊万如她自己所说,在面对蒋文宇时都无法做出一个清晰的判断,怎能再给莱蒙一个重要的决定呢。某种程度上,蒋文宇于自己,跟温苗苗于莱蒙是一样的。面对已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蒋文宇,陈伊万更加不能判断出自己是对蒋文宇感激还是喜欢,或者是根本出于自私,只是将蒋文宇作为离开李梓的疗伤之处。
陈伊万没有勇气再继续想下去,就这样时而纠结着时而痛苦着,时而感激着时而又逃避着。时光的影子一天天从脚下匆匆走过。
几周后的周末,陈伊万从宿舍楼出来准备去往食堂吃晚餐时。不经意地一扭头间,看到通往教学区的大道上,莱蒙正牵着温苗苗的手,而温苗苗则紧紧依偎在莱蒙身旁,两个人穿着一样鲜亮而红彤彤羽绒服,在即将隐去的夕阳中走去了远处。
陈伊万停了脚步,被莱蒙和温苗苗两人背影落下的那抹鲜艳久久吸引着。
“好吧,这也算是终有了好结果,那就在这里祝福你们吧……”看着那两个金童玉女般的背影渐次远去,陈伊万绽开了嘴角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