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一天,陈伊万再次收到了李梓的来信,信中简要说他要放寒假了,就在这一两天回到西梁后便会前来学校看她。也是在临近李梓信中所说来见自己的日子里,陈伊万一阵阵感到局促和不安,越是看着桌上的日历一天天划过,越是明白李梓与自己碰面的这个时间节点即将来临,忐忑和紧张不断加剧着,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某些隐约的怅然。
和莱蒙在学校马路的道牙边分开后,陈伊万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又接连送走了搭乘大巴车去往火车站的三位舍友们,此时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床上摊开一片的书籍和小行李箱。一边胡乱将衣柜里找出的换洗衣服塞进箱子,一边又犹豫着是该等待着李梓来看自己呢,还是即刻就收拾了行李逃回大院的家中。
一时忙碌着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物品,一时又将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撂下发呆,坐卧不安间,陈伊万抬头望去了宿舍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漫漫又飘下了零星细小的雪花,今晨就格外阴沉的天空,此时果然不负众望,又压低了灰沉的云层,眼看又有一场大雪将至。
正在陈伊万凝神看向窗外时,隔壁宿舍的同学忽然推开了宿舍门,冲着她匆匆喊了一句:“陈伊万,楼下有人找你,是个男生,挺帅的。”说完还别有意味地向陈伊万眨了一下眼睛。
“咯噔”隔壁同学的话音未落,陈伊万的心已是被这个重要信息重重撞击了一下,层层的涟漪瞬间溢满开来。
“完了,他来了。”陈伊万整个人立时感到僵硬了,也不知此刻是该高兴期待些什么,还是该迷惘忐忑些什么。
原地凝固了几秒后,方回过神故作并不甚在意地回复道:“好的,谢谢了,我这就下去。”
等通知她的同学掩门离开后,陈伊万起身稳了稳心神,快速跨了两步迈至宿舍窗前,向下轻轻探身望去。募然看到,一个陌生却又分明熟悉的高大身影此时一只手插在深色的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扶着身旁并不很大的一只黑色行李箱,站在距离宿舍楼下不远的那颗银杏树下,眼睛正专注地看向宿舍楼的门洞方向。
显然,陈伊万看到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是下了火车就直接奔着这里来的。
陈伊万的心已撞向了嗓子眼,心头愈加一紧,已觉一团焦热顺着脸颊烧去了耳根处。忙收回了探向窗口的身体,一转身,跑至了门口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将原本整齐的麻花辫和衣服忙乱地上下整理了一番,又急急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支蜜粉色的口红对着穿衣镜补了补。在心绪十分复杂中操作这些事情时,她已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不断加速的声音。
“陈伊万,你可得有点出息,考试可能挂科你都没有这样的!”这般胡乱思索中,陈伊万回身又拿起了搭在椅子上的天蓝色羽绒长外套,一边抻起衣袖穿着,一边故作镇定地安慰着自己朝着楼下跑去。
一迈出宿舍门洞,陈伊万便看到刚才在窗口处望去的那个身影正正当好地立在那棵已经挂了霜白的银杏树下,那人的眼睛暖暖地望着自己,春风十里少年郎。
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陈伊万慌忙将目光躲闪游移去了一旁,赶忙收了刚才还在急跑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不断加速又因为快跑而急促的呼吸,强压着慌乱难平的心神,仿徨中缓缓走至那个身影前站定。
李梓微笑不语,温柔的眼波静静望着陈伊万。陈伊万终于还是抬起微粉的面颊,注视向眼前的李梓。只是这一眼便像是彼此已经看过了前世的千年,那么熟悉却有些并不十分真实。
“陈伊万。”李梓先开口道。
“嗯。”陈伊万应声答道。
“你还好吗?”李梓轻眨了一下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目又道。
陈伊万更觉脸颊灼热,垂了眼帘浅笑道:“我,还挺好的。”
“嗯。”李梓抿了嘴角轻答,尾音有些悠长。
这两问两答过后,两人之间忽然静默了几秒钟,仿佛他们置身的这个校园也静默了几秒钟。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呵呵,我还以为你要明后天呢。”陈伊万故作镇定地抬眼问道。说话间快速扫了一眼李梓的脸庞,那双细长的眼眸深处正泛起着波澜。慌忙又低了头,视线范围还是一双雪白的休闲运动鞋。
“嗯。”李梓声音极富磁感地再次轻答。
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李梓在户外也站了有一阵子了,清俊的脸庞看起来更加棱角分明的俊秀,而看向陈伊万的眼神里却是如沐春天般的温暖和跳跃。
“你还好吗?”李梓垂目轻柔望着眼前的陈伊万,重复着再次问道。这个问题更像是一句来自李梓心底的问候,是他每次写信都会问到的,是在问候那个几年来一直萦绕心间的陈伊万,也是在问候那日毕业合影分别后再次重逢眼前的陈伊万。
“还好。都考完了,我考得还行,哈哈。”陈伊万复抬了头,朝着李梓飞速眨了一下眼睛,雀跃一笑,两只眼睛如月般俏皮弯着。
“真好。”李梓双眸中闪动着喜悦的光,嘴角微扬。这个“真好”大概主要是说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念的陈伊万,真好。
有些重逢是久盼的必然,有些重逢却也是念念中的注定。
如果一直被李梓这般温柔的眼眸笼罩着,陈伊万一定觉得自己很快便会如这天上飘下的细密雪花,瞬间即要融化了。便快速移开眼神望去李梓手边的行李箱问道:“对了,李梓,你是直接从火车站过来的吗?”
问题一出口,陈伊万便立时后悔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多余。
“嗯。”李梓浅笑着肯定答道。
“那你吃了午饭吗?这会儿都快两点了。”陈伊万忽然想到李梓不知是吃过了午饭还是仍饿着肚子。
“吃过了。”李梓低沉的嗓音继续应道。
两人又再次陷入静默。“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着大风里。”陈伊万心中默道。
“宿舍呢你肯定是上不去,不许男生进的。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我们学校吧,让你也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哈哈。”陈伊万忽扬起微粉的面颊笑道,奋力用这笑声掩饰着看向李梓眼眸的那份局促和紧张,亦是破了这彼此静默的尴尬局面。
“好啊。”李梓微笑着再答,眼眸里映出的和煦暖阳已紧紧包裹住了陈伊万。
陈伊万被这眼神牢牢照耀着,脸颊上飞上一层愈加清晰的“腮红”。
“我先帮你把行李放到我宿舍里,咱们再一起去吧。”说着,陈伊万已接过了李梓手中的黑色行李箱,准备向着宿舍而去。走出了几步忽又转身对他嘱咐道:“就在这里等我呀。”回眸间,两条麻花辫子跳跃着甩过,李梓久违的那灿若藤花的笑容依旧。
“好。”李梓轻柔再答,心中暖如夏日骄阳。
几分钟后,陈伊万将李梓的行李已放好,快速返回银杏树下。只是脑袋上多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罩在圆圆的脑袋上,露出眉毛以下的笑脸和两只标志性的齐肩麻花辫子。帽顶上那颗巨大的毛绒球随着身体移动而左右摆动着甚是可爱。
“走吧,我现在可熟悉这里了呢,我慢慢给你介绍。”陈伊万弯着眉眼说着,已削减了刚刚见面的紧张。话音间已经带着李梓向学校的主干大道走去,轻快的脚步里满是欢喜。
两人并排走着,陈伊万一路舞着一双弯眉介绍校园里每一个称得上景致的角落。也的确,四个多月的学习和生活,她对这所校园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再加上首席闺蜜莱蒙时不时的信息补充,此时向李梓介绍起来便是驾轻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