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斯特城外。
皑皑雪地里,人类大军整装待发。苍茫的天地间,不见边际的纯白,一副副黑色的盔甲犹如怒放在雪中的璀璨花朵,形成即将燎原的势头。士兵们士气高昂,手中的武器被擦得锃亮,狂风呼啸而过,绵长尖锐的铮铮声响彻方圆。他们的表情神圣而庄重,遥望着远方,以一种绝地反击的姿态。这一战,他们将会是地球的捍卫者,为守护那颗蓝色星球的延续,用灼热鲜血谱出战歌!
四名上将分工合作,唐尼和贾维斯负责调整队形,以骑兵在首,步兵居中,盾兵断后。而陆尧和罗杰斯夫,则负责清点军队物资。
直到旭日初升,方洵九与贺子昂、祁言两人,才从内城走了出来。此时的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送行的家属,离别情切,依依难舍。方洵九见惯了这种场面,内心毫无波澜。打了个呵欠,便开始调戏贺子昂:“怎么着?斯特城有你姘头还是老相好?你这一脸上坟的模样,很影响士气啊小贺同志。”
贺子昂冷着脸瞅她一眼,目光扫过她肩上搭着的披风,哼了声,没答话。
方洵九孜孜不倦:“哟?更年期提前了?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贺子昂说完,便再也不看方洵九,和迎上来的陆尧低语了两句,就齐齐走向前方的骑兵队伍。
方洵九一脸蒙×地看着他,撞了撞祁言的胳膊,沉声道:“看见没有?”
“看见了。”祁言乖乖回。
“我是说,你别学他,一个大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在生理期,这样不好。”
“什么是……”
“生理期”三个字还没问出来,方洵九已经大步向前。祁言默了默,呆呆地“哦”了一声,也快速跟了上去。
临到骑兵方阵旁,方洵九还在伸懒腰。她和祁言还有贺子昂被安排在骑兵队伍的后方,各配了一头山地狼。这会儿,贺子昂早已跨坐在自己的坐骑上,陆尧等人站在一旁,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方洵九略紧张道:“干吗?一个个都这副表情。”
说话间,她走到了自己的坐骑边上。
然后,方洵九就看见了那头雪白的山地狼的缰绳上,穿着一个亮晶晶,透明长条形的……人类用以避孕的工具。
方洵九霎时一晃。
陆尧手疾眼快地搀住她。
方洵九:“快,给我个氧气罩,我还能再呼吸几秒。”
氧气罩很贵的,不能随便用啊朋友!
没人理她。众人都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同时望向一脸无辜的祁言。方洵九定了定神,勾住祁言的脖子,指着那东西问:“你套的?”
“嗯。”祁言非常贴心,“王阿姨给的。”
方洵九打他的手背:“不是跟你说了不能乱拿群众一针一线吗!”
“什么时候……”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把这东西套我缰绳上是什么意思?”
祁言羞涩一笑:“王阿姨说了,这个东西能减少摩擦力,让你不那么疼。我想这里到亚当城还有很远距离,你长时间拉着缰绳,手会磨伤。”
“……”
方洵九捂紧心口。
几个上将小声偷笑。
贺子昂一脸要火山爆发的模样。
方洵九长叹了一口气,上前把那东西扯下来,气结地在祁言面前晃了晃,咬牙道:“以后,别随便乱碰这个!”
“为什么?”祁言不解。
“这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的?”祁言宝宝简直不耻下问。
方洵九翻身骑上山地狼,噎了噎,口不择言道:“以后再教你。”
贺子昂怒吼:“你还要教他?!”
方洵九一愣,觉得贺子昂吼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索性改口道:“以后你贺大爷亲自教你。”
贺大爷:“……”
祁言:“我拒绝!”
被小鲜肉无情拒绝,贺首长差点咬断后槽牙。恶狠狠地瞥了两人一眼,扭头看向前方,再不理会这两个糟心货。
祁言瘪了瘪嘴,也跟着骑上山地狼。四个上将各自归队。方洵九单手举高,用振奋人心的高音道:“众将士!从这一刻开始,紧握你们手中武器,用热血浇灌这片大地,用生命筑起希望之墙,用你们的坚强意志,开辟出属于地球的,重生之路!”
“誓与地球共存亡!”
誓师声层层叠叠,壮阔回荡在斯特城上空。黑鸦惊飞,成片的暗色遮掩了天光。那绽开在天地交接处的红霞,宛如一把炽烈的火,就此掀开了历史转折的序幕。这一天,在人类战争史上,注定不平凡!
三年后。
鹰堡。
天色晦暗,乌云黑压压地铺在广袤的穹顶上。一缕阳光艰难地穿过云层的缝隙,照射在卑塔洛山峰高耸的孤绝城池。
手拿板斧的巨坦重兵层层把守在城内。此时,寒季已临尾声,一连下了数月的鹅毛大雪稍有停歇的势头,转小的雪花稀稀落落,一旦入土,便化作水泽,润湿大地。城中的一角,无数被俘虏的人类以及佩特星原住民,正在巨坦人的强压下,夜以继日地为他们打造冷兵器。自从巨坦人占领了这个据点,这里就成了他们的物资输出中心,所有奴隶都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不敢懈怠的劳作着。这些掠夺者从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一旦有人倒下,不论死活,都会直接扔到城外的深渊。
在这样残酷的氛围下,大家都只能吊着一口气,想反抗,却畏惧那些锋利的板斧。
刚过午后,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匆匆从城门处跑过来。他的长相具有明显的地球人特征,高挺的鼻梁,一头亚麻色鬈发。他跑到俘虏聚集地,才停下来用双手撑在膝盖处,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没有人理会他。直到,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出一句:“第六城!”
所有人一怔,纷纷扭头。
他兴奋地大吼:“人类守军连下变色人种六城!就快打到南郡了!只要拿回南郡,反攻鹰堡是迟早的事,我们……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二字,犹如平地惊雷,将麻木的人们炸得如梦初醒。有人失去了光泽的眼里重新燃起分明的色彩。有人扔下手中工具,慢慢朝那年轻人走去。
询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最后的欣喜若狂。
年轻人像是不会疲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是真的,我们的守军,把变色人种打得落花流水!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能看到我军胜利的那天!”
话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板斧落下,年轻人顷刻间身首分离。所有人愕然回神,看见他身后站着的巨坦士兵。那士兵面目狰狞,恶声道:“再停下来,你们就将是和他一样的下场!”
众人倒吸着冷气,红着眼面面相觑。许久,有人带了头,拿起了工具。所有奴隶又回到各自工作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石子儿入水,片刻后,连涟漪都消失殆尽。
蓝海以北。
冬冀城外六十里。
一个还没形成规模的小镇上,墨绿色的军帐占据了方圆十里的范围。这里是冬冀城的前哨战,昨天日暮时,已被人类守军占领。
这会儿,方洵九正懒散地靠在一堵经历了战争洗礼的断壁旁,抄手看祁言与他的同族交流。陆尧在边上拿着笔记本向她汇报,说着:“俘虏了六千九百名变色人种的士兵,愿意投降的占了三成,已经归入后勤营,其余部分,首长的意思是就地处决。现在各个据点里,地牢的人数已经大量超出承受范围,加大兵力看守对我们来说是种负担。”
“嗯,就按贺子昂的意思做。”
“除此之外,这里解救出来的佩特星原住民有二千七百人,和之前达玛城余留的原住民一起,正在分配粮食。”
“嗯。”
陆尧看了看不远处的佩特星种群,压低声音道:“说实话,虽然这三年这小狼崽子和我们并肩战斗,但我仍不觉得他已经放下了对我们的敌意。不过,方小姐让他去和他的同族交涉,的确大大节约了我们的成本。”
方洵九低笑。
陆尧合上笔记本:“至少,现在,这些人不会恩将仇报,有多少粮食就拿我们多少粮食了。”
“呵。”方洵九拍拍他的肩,疲倦地打了个呵欠,转头向收拾好的住处走去。陆尧跟上来:“小狼崽子怎么安排?还是和您住一起吗?”
“嗯。方便看管。”
“但是首长说……”
方洵九看向陆尧。
陆尧一哽。
“你们俩的军帐在这边。”
方洵九当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地平线,黑幕疯长,迅速蔓延了整个穹顶。残破的小镇里,篝火几处,军帐中微弱的烛光如同满天星子,交相辉映。寒风呼啸而过,带起的声音仿似有人在低泣。虽是暑季前夕,但入夜后,仍显刺骨寒凉。
方洵九的住处被安排在营地后方,由于她这几年声名大噪,引起了各种族的着重关注,为保她的安全,贺子昂特意调遣了一队警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贴身保护她的安全。就连罗杰斯夫,也开始主要负责这一块的事务。
对此,方洵九觉得贺子昂有些小题大做了。在她看来,一切反动势力都是菜,要冲过好几百万的守军队伍来弄死她,难度那是非常的大。然而,贺子昂还是尤为谨慎,生怕她出半点差错。
方洵九坐在军帐里等祁言,祁言半晌没回来,她便翻出书来看,看着看着,就打了个盹儿。一觉睡醒,贺子昂正坐在她边上,面前放了个军用保温桶,看她醒转,一边打开保温桶给她盛汤,一边问:“吃晚饭了吗?”
方洵九还没回过神,愣愣地摇头。
“为什么还不吃?”
“祁言这不还没回来吗?”
贺子昂手上动作一顿,随即重重把汤搁在她手边。汤汁还溅到了方洵九手上,方洵九连连咋呼:“哎哟我去,你是来关心我还是来谋杀我的,烫烫烫!”
贺子昂气结:“没有祁言给你打饭你就不知道自力更生了?真瘫痪了怎么着?”
“就是习惯了,你有意见?”
“方洵九,你……”
“干吗,有事就说事。”方洵九哼唧一声,端起汤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贺子昂忍了忍,问:“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方洵九点头。
“就只是不错?”
“唔,好喝。”
听到这个回复,贺子昂的脸色才稍微好转,嘴角扬起了浅淡的笑意。方洵九再喝了一口,小心道:“该不会……是你专程给我炖的?”
贺首长脸颊一烫,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现在寒季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和巨坦人的合作……”
“嗯,临近尾声。”方洵九嘟哝着接了话,顺便喝光了最后一口汤,还意犹未尽地舔嘴唇。
贺子昂笑得眉眼都弯成一条线,拿过碗,放回保温桶里,道:“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喜欢喝的话,明天再给你炖。”
“真是你炖的?”方洵九惊讶。
贺子昂立刻敛了笑,特别别扭地说:“不是,随军厨师炖的。”
“哦,手艺真不错,我就喜欢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汉子。”
“真的?”贺首长登时两眼放光。
方洵九咽了口口水:“当然,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我收回我前面说的话。”
“……方洵九!”
“哎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喜欢你的女人多了去了,我现在排队都拿不上号,还是不跟那些小姑娘们抢资源了。”
“你和她们不一样。”贺子昂小声道。
方洵九没听清,凑近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贺子昂盖上盖子,一秒恢复了正经神色,“关于攻下冬冀城后,苏德安就会和我们摊牌,你有什么打算?”
“先说说蓝海湾目前的屯兵人数,有多少了?”方洵九道。
“两百万左右。”
“还差一点。这一战,依照之前的部署,东西两个城门虚实交攻,有苏德安这个冤大头在,东门交给他。西门不用派重兵。现在四大种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冬冀城,我们还能搞点小动作。后天攻城之前,你让陆尧率三百万主力部队,趁蓝海海面现在还没化冰,夜里行军,快速渡海。到达南边海岸线后,全速朝蓝海湾进发。”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贺子昂闻言,眉头一拧,“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攻打南郡?”
“那是后话了。”方洵九不打算解答,“现在先别问这个,只管照做。”
“……好。”贺子昂微微颔首,“但是,你如果有其他想法,最好先知会我,不要临到头大家都蒙在鼓里,不利于分工协作。”
“我知道。”方洵九应下,接着揉了揉眼睛,“这两天,我的眼皮子总跳个不停,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得关注下后方几个据点的动静。”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贺子昂不屑地说,“没听过眼皮跳是因为休息不好吗?”
“那你没听过女人的第六感最准确吗?”
“上个这么对我说的女人,因为直觉她男朋友不会抛弃她结果很不幸被男朋友抛弃现在已经哭好几年了。”贺子昂提着保温桶起身。
方洵九八卦道:“你在说你前女友?”
“我在说唐尼的前女友!”贺子昂冷冷地道。
方洵九恍然大悟:“所以,唐尼真的是为了贾维斯抛弃妻子?啧,这个基佬。”
贺子昂摇了摇头,啐她一句无聊,刚要走出军帐,这时,祁言正好回转。两人在门口一对视。祁言盯着贺子昂手里的保温桶,贺子昂看着他拿着的饭盒,一时之间,火光四射,硝烟弥漫,大有下一刻就要打起来的架势。方洵九直觉不妙,虽然不知道不妙在哪里,但还是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热辣视线。
“怎么现在才回来?”
祁言漠然收回目光,看向方洵九的一瞬,又软萌得像只小奶狗,走近道:“和长老说了些事情,耽搁时间了。你吃饭了吗?”
“没有。”
“我打了你喜欢的炒肉。”
“乖乖,不愧是贴心小棉袄。”方洵九眯起眼睛笑,一面招呼着祁言坐下,一面打开饭盒狼吞虎咽。
贺子昂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饿死鬼”,然后便大步离开了这个辣眼睛的地方。
吃到饭盒见了底,方洵九汤足饭饱,摸了摸肚皮,这才抬起头睨向祁言。祁言乖巧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她用手比了比祁言的脑袋,惆怅道:“怎么都三年了,还不见长高。”
“……”
“话说,你家族基因都这么矮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虫族派来的卧底。正常来讲,十几岁这个年纪,都该爆发式生长了,怎么你各方面,都不见发育的?怕是要找个时候,让彭毅给你做个全面体检。”
“我……不矮。”祁言委屈,“比你还高一点点。”
“小家伙,我可是个女人。”方洵九画重点。
祁言蒙×。很显然,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男人一定要比女人高这种基础设定。
方洵九打了个比方:“你看,你贺大爷肩宽腰窄一米八,这种体格才够吸引妹子,你说你这个小身板,以后是要怎么给我找个胸大屁股翘的儿媳妇回家供着?”
祁言不高兴地咬住下唇,默了默,才沉声道:“我会比他高的。”
“也不用比你贺大爷高,他这种身高就已经很好了。”
祁言抬头,认真地重复:“我会比他高。”
“好好,争取长成个一米九的大胸肌小鲜肉。”
祁宝宝正想问为什么非要大胸肌,这边,方洵九已经岔开了话:“你刚才说,长老?”
祁言一怔,点头:“嗯。”
“你们的种群都怎么划分的?”方洵九摸下巴。
祁言组织了一下措辞,解释道:“很早以前,大家,都是分散生活。但是,因为有很多猛兽,后来,大家就渐渐聚到了一起,成了部落。为了管理,部落里,有主持大事的长老,都是上了年纪见过世面的老人。”
“这样……”
“还有,神祭部落。”
“那又是什么?”
祁言摇头:“他们,很神秘。很少出现,我只知道,神祭部落有大祭司。传说她有控制万物的能力。”
“这么牛掰?该不会是你们的臆想吧?”
“不是的。”祁言苦恼的想了想:“我们,见识过,她能控制龙。”
卧槽,玄幻。
方洵九没忍住想吐槽的冲动,冷笑道:“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在同族处于水深火热时,不见她出来装逼?”
“……”这个问题,可问倒祁言宝宝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方洵九为了尊重外族的迷信文化,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的族人都安排好了吗?”
“嗯,罗杰斯夫已经派兵把长老他们和达玛城解救出来的人一起,送去蓝海以南了,刚刚出发。”
“那就好。”
方洵九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攻下一个据点,我都让你去和你的同族交涉吗?”
“因为,我熟。”
方爸爸差点无言以对。重重弹了下祁言的脑门,这才正色道:“你得记住,任何事情有因才有果,我不会做毫无用处的伏笔。”
“那是……”祁言的疑问还没出口,方洵九就打断道:“不要太依赖别人,包括我。眼见不能为实,我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所有问题,都应该通过思考和观察来解决,永远别指望通过另一人来找到你的答案。”
“可我相信你。”
这已经不是祁言第一次表示对她的绝对信任了,然而方洵九这一回却不同往常,笑意敛尽,眸子里一派肃穆:“我是你的老师,却不能教你一辈子。我只能负责为你打开一扇门,后面的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
“为什么……不能一辈子?”祁言失落的问:“你会离开吗?”
“哎哟我去,兔崽子!我说了那么多,你的重点就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事上面!”方洵九气得扶脑袋:“我的意思是,你得不断进步,加紧学习,认真思考,别辜负了你那爆表的智商,明白吗?!”
“我会的。”祁言郑重道。
方洵九长舒一口气。
“所以,你可以不离开吗?”祁言可怜巴巴的说。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邪门呢?方洵九捏他的脸皮:“这是以后的事了。你困不困?不困来和我复习一下以前的战事,让我看看你这些天有没有长进。”
祁言不说话,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随即,他点头:“好。”
漫长冷肃的夜悄然逝去,红霞穿透紧锁的云层,在天边映照出磅礴瑰丽的光景。暖阳带来的温度融化了寂然已久的厚雪,大地渐渐露出原始的状态,万物感知着这气候的变化,生机盎然。
一阵微风拂过,唤醒了沉寂的士兵。人声开始鼎沸,后方军帐的烛火,此刻才熄灭。
方洵九伸了个懒腰,看着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形图,赞道:“不错,你的想法越来越成熟了。如果之前变色人种的将领能够考虑到你这一步,拿下这个前哨战的难度会加大不少。每次大战过后,你对战场的把控度都会进步神速。”
祁言羞涩地挠了挠头,起身道:“我去打洗脸水。”
“不用了,”方洵九一把按住他,“现在你去睡觉。我说了,长个儿才是你眼下的正经事。”
“那你呢?”
方洵九走到军帐门口叮嘱警卫端一杯羊奶给祁言喝,完了才回头说:“我去和贺子昂碰碰头,关于明天的攻城战,还有些细节要叮嘱。”
“我和你一……”
“你得睡觉,孩子。”
方洵九双眼一眯,祁言顿时不敢再反驳,乖乖地坐下等羊奶。
方洵九冲他笑了笑,刚打算离开,就遇上罗杰斯夫埋头冲了过来。眼看他差点撞上方洵九,前一秒还端正坐着的祁言,后一秒已经揽住方洵九的腰,带着她转了半圈。罗杰斯夫刚巧不巧,直直撞在了祁言的肩膀上。祁言被他撞得踉跄半步,不满地看着他。
罗杰斯夫虽然是个上将,实际上,还是比较怵祁言的战斗力的。冷不防和他一望,匆匆说了声抱歉,目光便转向了方洵九,凝重道:“出事了。”
方洵九的眼皮子一跳,挣开祁言的手,迎上前道:“我就说这两天预感不怎么好,还没吃早饭呢你就来给我添堵。”
“我不是故意的,方小姐,只是事情出乎意料,必须及时向您汇报。”
“说吧,怎么了,是苏德安这熊孩子捅你屁股了还是变色人种早起精力太旺盛,来送人头了?”
“都不是。”罗杰斯夫一脸严肃,迟疑地看了看祁言,道,“是昨天离开的佩特星人,出事了。”
祁言身体登时一绷。
方洵九的面色也瞬间覆上寒意:“怎么回事?”
“虫族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一开始埋了十万兵力在冬冀城外,但昨夜忽然转向,有一半去截击佩特星原住民。我们派去护送的士兵有限,人数总共只有一万出头,现在被困在了安加拉峡谷,如果不及时增援,只怕要全军覆没。”
“安加拉峡谷……”方洵九喃喃一句,拔脚就往外走,“贺子昂人在哪里?”
“正在中帐。陆尧、唐尼、贾维斯也在等着您。”罗杰斯夫跟了上去。
“把安加拉峡谷的地形图准备好,同时派出侦察兵,立刻侦察巨坦人和变色人种的动向。虫族作风这么猥琐,那群原住民除了少数的粮食根本没有其他价值,他们选在这个时候进攻,只有一个可能,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首长也是这么分析的。”
祁言快步追上来。
方洵九蓦地停下脚步,冷声吩咐:“回去休息。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指令,你不准擅自行动。”
祁言的步伐一定,双脚像被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他看着方洵九渐行渐远,涩声道:“你会救他们的,对吗?”
方洵九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答,箭步向中帐走去。
祁言杵在原地,忽然想起一句话。
一视同仁。能在必要之时亲手把你重视之人送去死,这才是战争……
中军大帐里,两个矮小方桌拼凑成的一张长条桌上,摊开着一张简易的地形绘制图,那是贾维斯临时赶工出来的,精确度仍在实时调整。毕竟安加拉峡谷一带从未发生过战事,没有准确的全息地貌投影,只能靠实时传回来的情况进行手绘。汇报战况的侦察兵每隔十几分钟就要进来一次,说明双方位置的变动,以及战况的进度。贺子昂等人皆是面色沉重,直到几分钟后,方洵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随着话音落,她步入军帐,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一个空位上。罗杰斯夫跟着入座,陆尧站起指着地形图解说:“我方士兵和佩特星原住民目前被逼进了峡谷中的低洼带。”
“这个地方吗?”
“是的。在您进来之前三分钟,侦察兵刚刚汇报了最新情况。现在虫族大军把控住了唯一的隘口,由于兵力悬殊实在过大,全军覆没只是时间性的问题。”
方洵九摸了摸下巴:“隘口处的宽度是多少?”
贾维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也来不及质疑,便埋头计算,好一阵儿,他才迟疑地说:“九十米左右?这个峡谷带古早以前应该是洪水河槽,两壁地貌不稳定,随时都会受到天气和风沙的影响导致岩壁坍塌。”
“我要现在的准确数据。”方洵九沉脸道。
贾维斯额头冷汗直冒,转身翻查资料,又接着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才笃定答:“九十六米,误差不会超过两米。”
“那峡谷内的宽度呢?”
贾维斯又是一番忙活,“两百六十四米,同样误差不会超过两米。”
“内宽外窄……”方洵九沉吟间,又问:“虫族总共出兵五万,是不是?”
“是的。”罗杰斯夫颔首。
“按这个数据,隘口他们没法完全守住。虫族身材普遍矮小,单靠五万兵力就想在峡谷内形成围地,隘口的防守必定不足。这里离安加拉峡谷有多远?”
“一百一十五公里。”陆尧接话。
“如果是轻骑,两个小时足够赶到。”
话到这里,贺子昂忍不住反对:“骑兵数量不足,即使赶到,也无法成功救援。强行突围,只是增加伤亡。”
方洵九没有理会他,脑子里搜索着关于这个地带的所有信息,各种数据在她的意识里快速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网络。她的神情专注得可怕,声音几乎不带丝毫情绪:“还有多少纳米弹?”
罗杰斯夫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贺子昂,小心回答:“很少,基本无法在交战过程中产生大规模杀伤。”
“直接告诉我数量。”
“不超过二十枚。”
“够了。”方洵九点头。
贺子昂眉头一拧,寒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救人,”方洵九平静地抬眼,“怎么我的表现很难理解吗?”
“方洵九你是不是疯了?”贺子昂语带薄怒,“先不说救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我们已经和苏德安约定了明早攻打冬冀城,主力部队无法调动。按照这种情况,正常的指挥,都会选择放弃营救。你也知道敌军占领了唯一的隘口,兵力悬殊,难道你还想把我们的骑兵一块儿搭进去吗?就为了祁言?”
“我必须纠正你的说法。”方洵九道,“首先,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我如果决定动用骑兵,那么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安然无恙。你如果对此有异议,焦点访谈,用事实说话。我总共指挥七次作战哪一次不是让你在统战部面前挺直了你的两块大胸肌?”
“方洵九,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第二,”她打断他的话,“你的第二个错误,我救人,不是为了祁言。”
“那你是为了人道主义精神?”贺子昂讽刺地吼。
“当然,你要把我塑造得这么高尚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我实话实说,我是为了我的需要。”
“你需要什么?”
方洵九一顿,与他对视片刻,略显森然道:“我需要他们的信任。”
莫名地,贺子昂背部爬上一股子冷意。他在这一瞬间,想起方洵九做出的许多决策,忽然推测出一种最荒谬的可能。这个念头刚刚形成,贺子昂的内心几乎同时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他的手臂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艰难道:“你……你该不会是……”
方洵九没有说话。
三年时间,将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度磨合得几近完美,贺子昂对她原本就上心,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反复琢磨。时间一长,他自然能窥探她的思维模式。假如贺子昂自认猜出了六分,那么实际上,方洵九的部署也会相差不远。
念及此,贺子昂的目光暗了下来,仿佛一潭不见底的深渊,隐藏着复杂的情绪。
“别这样做,你这是作死。”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这么说我时,我就已经回答过你。”
“但是……”
贺子昂还想说什么,方洵九拍拍手岔开了话,引回了几个上将的注意。
“好了,抓紧时间。唐尼召集那支两千人的奇袭队,杀几头雪羊,让他们把血抹在耳朵后面,千万别漏。罗杰斯夫分配弹药,陆尧负责组织骑兵,我只要两万人,二十分钟内,准备出发。”
“就这么点兵力,你打算怎么救人?”贺子昂一把拉住她:“满打满算,加上现在被困的军队,你能指挥的,不超过三万人,和虫族五万兵力硬碰硬,你是嫌命长了吗?”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我吹,至少有两场是爸爸的手笔。你放心,我的命除了天能收,别的恶势力还差了那么点能耐。”
“方洵九!”贺子昂咬牙。
方洵九却不打算再有所回应,刚要行动,一名警卫冲了进来,慌忙敬了个军礼,焦急道:“报告首长,方小姐,祁言刚才抢了一匹山地狼,往南面的方向去了。我们无法阻止他。”
“妈的。”方洵九斥骂一句,“这个熊孩子,等把他拎回来,非得当众脱了裤子打屁股。”
众人:“……”
方洵九快步往军帐外走:“多的话不说了,这次我领兵,贺子昂你坐镇大军。明天的攻城战不能有变。现在变色人种说不定和虫族达成了某种协议,故意让这群矮子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加上苏德安那边已经到了合作的尾声,要谨防这货半路插刀。所有的部署仍然按照之前的安排,东门交给苏德安,你们集中火力强攻冬冀城的西门。我会尽快赶回来。”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贺子昂不死心。
“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以后我就要叫我儿子喊你贺大妈了。能不能拿出点你全国武术冠军的魄力来!”
贺子昂小声地说:“你儿子喊我爸爸我就接受。”
“你特么想死?”方洵九作势要打人,挥了挥拳头后,就一溜烟儿走了。
四人离开中军大帐,剩下贾维斯和贺子昂面面相对。贺子昂失魂落魄,贾维斯则略感尴尬。贺子昂揉着眉心,总觉得心神不宁。用了半天调整情绪,这才恹恹道:“打开投影,我们再过一遍明天的攻城部署。”
“是。”
下午四点。
太阳的轨迹逐渐偏向东边。随风变换的云层不时挡住炽盛的光芒,徒留的,是一片肃杀的灰白天地。从冬冀城的前哨战往南三十里,平原到了尽头,地势逐渐下斜。周围森林草木变得稀少,积累了数月的厚冰在日照下,已经融化了三分之一,露出泥泞的地面。山地狼的爪子踩在冰碴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混着凛冽呼啸的风,宛如一曲高低起伏的变奏。
安加拉峡谷内,数以万计的佩特星原住民和人类守军,正被围困在一个低矮区域。如果不是虫族不擅长弓箭,远程武器又紧缺,只怕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撑到方洵九来救援。
方洵九领着近两万轻骑,于三个小时后抵达了安加拉峡谷的外围。两座山脊相距百米,谷中风速强劲,单是身处隘口前方,都能感觉到那厉风如同一道道夹杂着凌厉攻势的冷箭,在脸上仿佛划出了口子似的。风沙弥漫,视野受阻。方洵九带兵在隘口前两百米处转向,直往山背行去。到了高地,她命令轻骑停下来,先伏在山峰顶观察谷中的局势。
如她所料,虫族的五万兵力确实不够严防死守隘口,只有稀稀落落的士兵架着武器紧密注视着外方的动静。而谷内,已是一片厮杀声喧天。远远的,隔着漫天沙石,方洵九看见一个单薄瘦小的人影,敏捷地从斜坡地带滑下,只身进入了虫族的伏击范围。他穿梭过密集的人群,速度快得不像一个正常人。虫族的士兵被他分割出一条血路,先是小范围的出现混乱,但很快,在将领的指挥下,虫族士兵把武器对准了不速之客。他在抵达被包围的佩特星种群前,忽然倒在了地上。
方洵九五指缩紧,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直到看见那个身影重新站起来,冲出了火力圈……
她咬紧牙关,低咒了声:“该死。”然后迅速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兵说:“就是现在,奇袭队埋雷,其余人绕回隘口两边,以信号弹为准,红色的发动攻击,只针对隘口敌军,不许冒进。看见蓝色信号弹,即刻回撤三百米!”
“是!”
众人齐声应下,当即驱狼赶往隘口。奇袭队拿出分配到手的纳米弹,快速埋入地底。方洵九估计着时间差不多,让士兵引燃了纳米弹。伴随着数声震栗大地的炸响,两壁山石崩塌,灰尘遮天蔽日,隘口处的虫族士兵顷刻如一锅热油里的蚂蚱,四处乱窜躲避。奇袭队在方洵九的指令下撤离爆破地带。半分钟后,被纳米弹集中炸过的山巅,犹如被一把巨斧狠狠削过,断层面的巨大石块沿着山体快速滚落。几秒之内,分裂成了密集的落石网,尖叫声在耳边炸开,盘旋于整个谷中。
隘口的驻军乱成一团,还没有时间仓皇逃命,忽然,一枚红色信号弹拖着长尾划过被尘沙覆盖的天顶。那些虫族的小个子一愣,随即而来的,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正面拼杀!
近两万轻骑像是离弦的箭,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击着隘口的虫族士兵。因人数不敌,加上被落石打乱了阵型,虫族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落入了下风。血腥味疯狂的蔓延开来,混着短兵相接的铮铮声,宛如让人置身于死神的镰刀下,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方洵九此时视野受阻,所站的地方离断壁不过两三米远,奇袭队的队长害怕爆炸后的山岩不稳,想让她往后退一些,确保安全。然而,方洵九像是听不见他的劝诫,只杵立在原地,双眼紧闭,耳廓微动。
她在听谷中的动静。
隘口受袭,正在围剿佩特星人的虫族士兵必会派兵增援。她不动如钟,直至,听见与隘口背离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双眼猛的睁开,看向身后的奇袭队,命令道:“赶紧的,全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给我滑下斜坡。现在是考验你们演技的时刻了,给我装成守隘口的虫族孙子,混进他们的增援部队,不要轻举妄动。记住辨识队友的方法是耳朵后面的血迹,等我放出了第二枚红色信号弹,配合骑兵队伍,一波搞死这些猥琐发育的矮子,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压低声音回。
方洵九单手一扬:“走你!”
所有奇袭队抱稳手里的武器,仰面跳下斜坡,借着黄沙做掩护,在离隘口不远的地段站稳了脚跟。与此同时,虫族援兵赶到。奇袭队长精通虫族语言,冒充了隘口退守的士兵,告知领头的将领,人类守军冲击了隘口,我方兵力不足。因形势太过混乱,虫族将领约莫也没想到地球方面还专门组织了一支模仿他们的军队,毫无怀疑的接受了奇袭队长的说法,让这支两千人的人类守军混进了援兵部队。方洵九听着峡谷中段没有发生混战的情况,立刻发出了蓝色信号弹。
骑兵见势撤退,残存的虫族士兵不敢追击,待到援兵赶来,两方汇合,奇袭队已经渗透进援兵中间,只让隘口那些虫族士兵以为都是从谷中赶出来的。守隘口的将领和增援的将领一碰头,谁也没有谈及这支诡异出现的部队,只顾猜测骑兵下一步的动作。
灰尘慢慢消散,方洵九带着少量的士兵还站在山峰处。她见虫族打算重新整合兵力驻守隘口,眼角微微一扬,让边上的人放出了第二枚红色信号弹。
埋伏在不远处的骑兵立即进行第二波冲击。虫族两位将领端着临危不乱的架势,刚要沉着指挥士兵迎战,变数突生,一句尖锐的嗓音高呼着:“有人叛变了!”
两名将领惊愕回头,只见驻军后方已经血光重重。前有骑兵,后有变乱,且这变乱是从内部滋生的,只在眨眼之间,各个方位都展开了厮杀,完全分不出敌我。那些叛军和虫族士兵的穿着一样,高矮一样,甚至拿的武器也相差不远,基本无从分辨。这时,援兵的将领才反应过来,狠狠一咬牙,啐道:“妈的,中计了!”
他试图阻止后方的乱局,但力不从心。在两边都是逼命的场面下,他根本没法仔细辨别叛军的特征。他的指挥声被淹没在响彻耳膜的厮杀里,四处都是求生无路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敌人,只能拿着兵器乱砍乱杀。
这是一场压制性的胜利。
虫族的士兵一面自相残杀,一面被狼爪狠狠按进了泥地。不到四十分钟,原本应该和人类守军势均力敌的虫族,兵败如山倒。方洵九冷眼看着隘口那方血流成河,面上几乎没有丝毫表情。
她现在的情绪可不怎么好,谷中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站在她身后的士兵只觉得浑身发麻。方洵九的战术,令人咋舌,更令人胆寒。等到杀声渐小,方洵九才收回目光,瞅了瞅脚边的斜坡,对后面的人说:“来,扶爸爸一把,我有恐高症。”
离她最近的士兵颤巍巍的拉住她的手腕。
方洵九眉毛一挑:“你需要补钙吗?”
士兵傻了眼:“啊?”
“不然你腿软个什么劲儿?”
士兵当即站直身体,挺胸抬头:“报告方小姐,我没有!”
“没有就好。话先说在这,我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等会儿我滑下去你要是没拉住我让我摔成弱智,你家那位贺首长分分钟要把你浸猪笼的,晓得不?”
“晓得!”
“那行,走吧。”
说完,方洵九毫无危险意识的踩出了一脚。然后,一点都不稳固的山石一崩,她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凌空跌了下去。拉着她的士兵深有我死都不能让爸爸死的觉悟,一把抱稳她,给她当了个人形肉垫,一路犀利的滑到了谷底。其余士兵也纷纷跟下来。方洵九好不容易踩到地面,着急的查看了一下给自己当肉垫的士兵,确定他没有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隘口的战事随之结束,剩余的奇袭队员和骑兵来到她边上汇合。方洵九着眼谷中,听着看不见的地方传来男女老少高低不一的哭喊声,眸色一寒,沉声说:“形成围杀的虫族兵力应该剩不到三万,听我说,时间紧迫,方法不变,奇袭队伪装成隘口撤退的虫族,混入谷内围杀的兵力。剩余的人,二十分钟后,跟我冲进去收人头。我只有一句话,往死里虐,他们欠我们多少人头,就给我十倍地,拿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