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君怀瑾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那种熟悉感一下子冲淡了兰沉璧的顾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矫情什么劲儿?
他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沉默的走到床边脱下外衣放一边,再翻身上床。
习惯了王二虎家的炕,忽然回到这么柔软的床上,他有点不习惯,躺了半天都毫无睡意。
他本以为君怀瑾已经睡了,也没出声打扰她,自己默默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君怀瑾。
殊不知他刚一动,君怀瑾也转了个身,隔着中间那一道缝看着兰沉璧的背,轻声说:“睡不着?”
兰沉璧身子明显的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嗯。”
“那怎么办呢?”
君怀瑾声音带着几分困倦的黏糊感,就像在他耳边低语,兰沉璧不自在的抿了下唇说:“你睡吧,等我困了就好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君怀瑾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就讲……陛下的故事。”
兰沉璧:“……”
这是我这种平民可以听的吗?
不是女帝本人的话,也不敢随便说女帝的事吧?
“女帝曾经有四个心腹宫女,她们依照年龄分别是风刺、霜刃、雨剑、雪刀。”
兰沉璧:“……你确定这是宫女的名字?”
这也太杀气四溢了吧?倒像是暗卫的编号。
君怀瑾说完自己都笑了:“是啊,不过和一般的宫女不同,她们四个是女帝自己选的,从小就和她一起长大,和她一起训练,除了不会医以外,这四人各有千秋。”
“风刺比女帝大一岁,今年十八了,她最擅长制香,对香味天生敏锐,霜刃擅长易容,眼神也利,一般人逃不过她的眼睛,雨剑心思细腻,武功不是最高的,但是为人处世最是细致周到,雪刀是最小的,十六,古灵精怪,轻功最好。”
君怀瑾提起她们的时候语气很温和熟稔,兰沉璧被她的情绪带动,安静的听着,“所以……”
“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帝对她们十分信任,可以说除了亲人,最信任的就是她们四个,对她们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好,处处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可着她们来。”
“她本以为,有她们在,自己也算安全,直到……”
君怀瑾顿了下,眸中闪过了淡淡的嘲讽,“直到女帝九岁那年,正好去行宫游玩,当时前面出了点事,无上皇去处理,女帝走了一会儿渴了,让剩下的三人去取些果子来,只留了风刺一人在身边。”
兰沉璧听着她的语气不对,心逐渐提了起来。
“后来呢?”
他喉结滚了一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啊……”君怀瑾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浮在云端,“女帝落水,差点死了,风刺就在边上看着。”
兰沉璧“咚”的一声,心脏砸回了胸口,震得他心有点疼。
“怎么会这样?她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女帝也想知道,好在当时无上皇留了个心眼,在女帝身边留了暗卫,一直躲在暗处,见状不好立刻把女帝救了出来。”
君怀瑾几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这件事给了女帝很大的打击,她自那之后就对水产生了恐惧,但她没对任何人说,也没表露出过。”
兰沉璧皱紧了眉:“那风刺……”
君怀瑾唇角微勾,语气淡漠:“没死,女帝当时让人把她抓了起来,自己亲自审问,风刺哭着和她求饶,说自己受制于人,没办法,女帝当时没有全信,但念着多年情分,给了她一次机会。”
“太上皇和乾国皇帝知道这件事后震怒不已,太上皇倒是没有反对她把人留下,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小心风刺再反水。”
兰沉璧这回不用她说也猜到了:“最后她果然还是反水了。”
“是,过了三年,在女帝十二岁这一年,女帝的师父游历归来,入宫发现了女帝身上的味道有些古怪,和青衣一起查了才知,女帝的香料里被人掺了些东西,量很少,但时间长了,毒性深入骨髓,人就会疯。”
君怀瑾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好在发现的不算晚,女帝也就用这香一年,这次,女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风刺了……不然,明天就该是她十八岁的生辰了……”
“所以女帝也是这一年开始学制香调香的?”
兰沉璧轻声问。
“唔……以前也学,但女帝之前对这些不太上心,自那之后才真的当成一门学问来钻研……她学了很久……”
“什么?”
君怀瑾说到后面含含糊糊的根本听不清,兰沉璧忍不住转过身来,却发现她已经睡过去了。
就这么偏着头把自己蜷缩起来。
兰沉璧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不是很疼,但碰一下就带起一阵战栗。
他沉默的注视她许久,才迟疑着伸出手捧住她的头往上移了移,让她在枕头上枕好,又拉起被子仔细的给她盖住,掖了被角后垂眸看着她。
睡着的君怀瑾格外乖巧,那双多情又锐利的眸子合上,整张脸就柔和的不像话。
像顶好的瓷器,精致又脆弱,仿佛稍稍一用力,就会碎。
“难怪你能那么冷静的告诉秦九州把人都杀了……”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被心腹背叛,被捅了两刀,确实很难再信任别人。
而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她处在那个位置上,想要她命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兰沉璧抿紧了唇,抬手轻轻的拂开了她紧锁的眉心。
君怀瑾睡梦中似有所觉,呢喃了一句:“别闹……”
随后抬手虚虚的握住了兰沉璧的手腕,大拇指刚好按在他的手腕内侧。
看似没用力,但命门已经被她扼住了。
睡梦中依然这么警惕,是花了多久才养成的习惯?
兰沉璧不敢想,他按住君怀瑾的手,轻声说:“不闹,睡吧。”
“沉璧……”
她无意识的唤了一声,随后垂下了手。
兰沉璧一愣,看着她的手心下微动,好像确实比自己小很多。
他手掌慢慢覆上去,再一点点收拢,正正好包进去。
他瞧了两眼,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