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只有一张床,这个高个的要放在外面吗?”
侍女们问领头人。
领头人看了一眼说:“都送去里间,不是说姐妹吗?应该不介意睡一张床,之后能不能留下犹不可知,等长老发话再给她搬出去也不迟。”
“是。”
听她这么说,侍女不再犹豫,扶着俩人进了内室并排放在床上,也没帮她们脱衣服,只是脱了鞋子后替她们把被子盖好,看了眼没什么问题,侍女们便退出去。
很快房间里就安静下来,君怀瑾蓦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昏暗的床顶,稍稍一偏头,淡青色的床帐垂落,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屏息侧耳,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听不到,她才坐了起来,用手碰了下兰沉璧的胳膊:“走了。”
兰沉璧翻身坐起,摸了摸身下的褥子,布料柔软光滑,一看就是上品。
“他们倒是财大气粗,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就能用这么好的东西。”
兰沉璧面露讥色。
“何止。”
君怀瑾扔下这两个字就掀开了床帐,低头就着月光看一眼,内室很宽敞,衣柜八仙桌一应俱全,梳妆台上没多少东西,但该有的胭脂水粉都有,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起码在她们来之前,这儿应该是有人住过的。
她没穿鞋,光脚踩在了地面上,兰沉璧眉头微蹙,“你把鞋穿上。”
君怀瑾直奔外间的香炉而去,头也不回的说:“没事,地上不脏。”
这是脏不脏的事吗?
兰沉璧无奈,他下床后拎起君怀瑾的鞋,追上她按住她的肩膀,硬是让人在软榻上坐下,“穿鞋。”
君怀瑾看看他手里的鞋再看看自己的脚,“行吧。”
兰沉璧把鞋放下,君怀瑾脚一伸穿上,继续往香炉的方向走,兰沉璧在后面念叨一句:“女子要多注意些,受凉的话对身子很不好。”
“知道了,姑奶奶。”君怀瑾拖长调子应了一声,走到香炉前以手做扇,轻轻的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香味入鼻,她闭眼分辨了一下。
兰沉璧见状也凑近些闻了闻,“这香料的味道属实不错,周城也算香料大城,我却从未闻过这一味。”
他见君怀瑾面色有异,低声问:“有什么问题?”
君怀瑾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微沉:“这种香十分独特,只有一个地方能闻到。”
“哪里?”兰沉璧心里划过数种念头。
君怀瑾直起身子,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兰沉璧看了都觉得深不可测,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
平时的君怀瑾嬉笑玩闹,很多时候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人还是挺温暖的,像一轮小太阳,就算在人群中,你也一眼就能看到她。
可此时的君怀瑾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反而像窗外的月,天边的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陛下的寝宫。”
“什么?!”
兰沉璧一惊:“你是说——此香是贡品?”
君怀瑾轻轻摇头:“不,这香是陛下自己亲手调的。”
“陛下调的?”这句话里的信息太多,兰沉璧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先问陛下为什么会调香,还是问陛下调的香怎么会在这里?
君怀瑾移开视线,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形,边看边说:“陛下从小师从神医,对毒和医都颇为精通,除此之外,她又跟着太上皇的暗卫学了制香调香,免得遭人暗算,是以她寝宫里的一切,从香料到插花,都是她自己布置的。”
她的手拂过红木架上的一对瓷瓶,冷笑不止:“香料的方子只有她知道。”
“那这……”兰沉璧盯着铜兽香炉看了片刻,恍然大悟:“仿的?”
“嗯。”
君怀瑾在外室走了一圈,最后在软榻上坐下,神色轻松了不少。
兰沉璧屈指抵在自己的下唇上,皱眉问:“他们怎么敢仿陛下的香料?而且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君怀瑾单手托腮,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她们找来的傀儡今早适应宫里的生活。
她们想让傀儡取代自己,就得从方方面面培养,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培养替身,想我而代之,闻香识料也是必须会的,不然到陛下面前不就露怯了?”
君怀瑾还没打算向兰沉璧坦白身份,是以含糊着先编了个理由。
兰沉璧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但他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拿起了一边的紫砂壶看了看:“这些都是仿的?”
“差不多,字画摆件都是假的,不过做工精良,可以假乱真。”
君怀瑾摇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兰沉璧却只觉得一股寒气直窜天灵盖。
他们费这么大力气,只为了模仿女帝心腹吗?虽然也能说得通,但……似乎没那个必要,要是真的想仿,仿女帝本人不是更好?
等等!
兰沉璧手指不自觉的一颤,如果说这一切本就建立在女帝的基础上呢?
那么不合理的地方也变得合理了许多。
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兰沉璧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君怀瑾的脸,君怀瑾敏锐的察觉到了,挑眉看过来,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
兰沉璧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疑问,转而说道:“我有点担心我们接下来的处境,你的人知道我们已经被接走了吗?”
“会知道的,顶多一天,他们就该收到消息了,路大人一直派人盯着临水村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回去和时清说,她会派人来接应我们,不用担心。”
君怀瑾说着打了个哈欠,眼里立刻蓄满了泪花,她眨眨眼,泪珠顺着脸落下,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先睡吧,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摸清这里的情况。”
她走到床边坐下了,却发现兰沉璧还没动,不由得问:“别想了,不困吗?”
兰沉璧五味杂陈的想:困是困,但……和女帝同床共枕,他有点过不去那道坎。
君怀瑾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就势一滚,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