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死了?
贺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堂上形如老妇的女子与记忆中温婉和善的面孔渐渐重合,然后,重重的的叹息了一声。
“把尸体领回来吧!”
下人转了转眼睛,然后偷偷了瞧了眼梅姨娘,随后垂下了头,“是,老爷。”
贺进转过身,继续跪坐在蒲团上,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烧着纸钱。
“将她和孩子的法事一并做了吧,需要多少银子去前院找管家领。”
贺进的声音参杂了些许沙哑。
梅姨娘弯下身子将包袱收拾好,“老爷放心,交给妾身吧。”随后起身行了礼,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出了灵堂,梅姨娘才觉得身子松快了些。
她紧了紧怀中的包袱,抬头瞧着天空上的明月,似自嘲般的笑了笑。
“恭喜你,解脱了。”
轻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早已备好了热茶在等着,梅姨娘小心的将包袱放在桌上,捧着茶杯一饮而引。
丫鬟眼里露出心疼,“姨娘,您慢些喝,仔细伤了嗓子。”
梅姨娘不在意的笑笑,“放心吧,你主子我又不靠这嗓子过活。”可还是听了丫鬟的话,将热茶放了下来。
“等老夫人下了葬,你去前院拿一百两找宝华寺的法师来家里坐一场法事。”
“是。”
梅姨娘又想了想,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妆匣内的一枚金铃拿出来递给丫鬟,“把这个给法师,就说和死者一并安葬。”
“是。”
丫鬟出去后,梅姨娘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似乎被抽走了精神气一般的垮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与绿柳早就相识。
在那偏僻的小山村,两个苦命的小丫头一直挣扎着过活。
红梅、绿柳。
似乎映衬了他们的名字。
红梅性子泼辣张扬,更是长了一副好容貌,不甘心在穷乡僻壤里过活,便自己寻了出路,恰逢那时候的贺家抬姨娘,贺夫人想找个小门小户没依靠的,就寻来了红梅。
红梅出村前还和绿柳许了诺,等她日子过好了,一定来接绿柳出村。
绿柳却没等到红梅来接她,便被家里抵赌债卖进了青楼。
也算缘分使然,俩人在贺家再见面。
可彼时梅姨娘刚落了胎,她心知这是谁的手笔,可她不能报复,便只能将满腔的‘仇恨’放在了新入府的绿柳身上。
也是好友的默契。
俩人在贺家从未相认。
绿柳有贺进的宠爱,初时自是万事不用愁。
梅姨娘三五不时的来找茬,自然贺夫人也会照料一二。
但不成想绿柳后来被搓磨了那些年,虽有梅姨娘的照应,可绿柳似乎已经死了心智,只是行尸走肉般过活。
那日在公堂,梅姨娘想打醒那个蠢蛋。
可......
梅姨娘叹了口气,她现在能做了,只能是让他们母子在地下团聚了,期望来世能够投胎,托生到一个平安顺遂的人家。
......
贺家的事俨然进入了尾声。
人死灯灭。
不会再有人去关注贺家了。
以安懒散的卧在榻上,身侧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
绿柳死了,死在了衙门的牢房中。
原就是收押的囚犯,这命左不过入了春就会被地府收走,她在想,是什么人竟连这三两个月都等不住,如此心急的想着交差复命呢。
第一个便想到王嬷嬷。
可王嬷嬷正处在‘丧子之痛’中,听闻是整日卧床不起,疯疯癫癫的,虽然被移出了贺府,但有人监视着,她也翻不出浪花,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不是王嬷嬷,还能又是谁?
谁能够在府衙动手?
想着想着以安便闭上了眼睛,又有些困了,最近身子骨总是透着乏,向来也是她太‘用功’的缘故。
恰逢这时,张氏带着司棋走了进来,暖阳顺着门缝将屋内的阴霾照亮了些许,“你这孩子在这懒散!”语气中满是宠溺。
今日是解签会最后一日,申时开始择定今年的解签人。
现在都快巳时过了。
以安睁开了眼睛,半带着笑道:“母亲现下可是要去前殿?这就陪你去!”
格外乖巧。
张氏眼中更添暖意,说起来,女儿从女学归家后便沉静了许多,想着是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她便总想着带出去瞧瞧热闹,心情也能放松一二。
以安自是知道缘故,所以,也就满足了张氏的爱女之心。
母女俩也就快快乐乐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