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
广场外围已经堆满了来碰彩头的百姓,每张笑脸上都盛满了期盼。像解签盛会这样一年一次的大事,若是没有瞧过见过,便是回了村里都不好说嘴的。
有那经验丰富的乡亲,早就提前带了小木凳占了好位置,想着多往世家旁靠一靠,借着护卫的光还能免受一些拥挤踩踏。
至于那些世家也不会过多的苛责,反而还会多让护卫庇护百姓,本就是在佛前行善积德,佛祖若是慧眼,想来也是会保佑一二。
殿前的热闹自是不是影响到几位皇子。
他们三人依旧聚集在宁润所居的静坐院,两个下棋一个瞧,气氛还算和谐。
宁润与宁澈各执一方,眼下是宁澈准备落棋,手指在黑棋子上摩挲了半晌也没落下,宁润也没催,反而和宁沧开始品鉴起茶水来。
王平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凌霜枝桠前,三位皇子正当最好的年岁,没有皇室斗争的言语机锋,似乎就是正常人家的兄弟在闲话叙事。
恰好宁沧转过头来,俩人正对上眼神,王平忙恭敬的低下头,“微臣见过几位皇子。”
宁润扫了宁澈一眼,宁澈会过意便扔下了棋子,跟着抬起了头,“殿前这么热闹王副城主没去看吗?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
“的确。”
王平神色严肃,“贺家一事现已有了结果,目前犯人已认罪伏法,所以下官前来禀告。”
三位皇子对视一眼。
“伏法?”宁沧低声嗤笑了一声。
宁澈离得近,也听见了这声嗤笑,便道:“王副城主,是哪个伏法了?”
“贺家的丫鬟,绿柳。”王平的后背更恭敬了些。
“绿柳?”宁澈愣了下,随后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了看三皇子,见他摇了头,便想了起来,“是那个喊冤的丫鬟!”
王平抽动了两下老脸,“正是她。昨晚该女子留书一封,承认了是她仇恨贺老夫人,并将有毒的珠络送给了王嬷嬷的儿子。下官也特意的比对过了,书信也是绿柳的字迹。再加上,其他人也没有明显的嫌疑,这条条也指向绿柳...”
几位皇子听到这话,便感觉到王平想要快速结案的意思了。
“真的是她吗?”宁润微皱了下眉头。
王平沉默了下。
这罪,犯人认了,贺家也同意了,就剩下给这几位爷的交代,所以,现在也只能是她。他可不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没有一定要真相的白痴想法。
“是的,种种证据表明是绿柳无疑。再加上犯人已死,衙门也不好停尸存放,故而也安排下葬了......”王平规规矩矩的道。
“葬在何处?”宁沧问道。
后头的属官立即上前,道:“贺家一早前来领尸,便交给贺家处理了。”
几位皇子再次沉默不语。
王平汇报完了,见几位皇子不做声,心知皇子们是心有不满了,便也没着急离开,就这么站在那。
宁润瞧着王副城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谢过王大人了。”
“哪里的话,此时下官也没有处理妥善,此时也就是苦主不究罢了。”王平语带谦卑,说着自嘲般的摇了摇头。
宁润摆了摆手。
王平走后,宁澈便把棋盘往前一堆,气哼哼的道:“这老狐狸未免太不负责任了,那绿柳有什么能耐杀人?”
一个经年受磋磨的女子,哪有那个本事用这样环环相扣要人命的计策呢。
这明明就是里应外合的路数。
现在‘里’已经跳了出来,只等着揪出‘外’,他们再顺藤摸瓜摸出几个藤蔓也就万事大吉了。
相比与宁澈怒气冲冲形于色的模样,宁润倒是显得平稳了许多。
这种情况自贺家老夫人死之时他与七弟便分析过,父皇一次派来三位皇子,世家会怕会慌,所以一定会格外激烈的反抗。
官场上水至清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但金陵世家格外要脸,他们就想展示自己格外清廉的一面,一点儿浑浊都不想让外人看见,所以,那些能够出意外的枝桠自然是要剪掉。
宁润低着头拨弄着棋子,“六弟,你也瞧见了,此事王平帮不上忙,也不想插手。若是细查下去,贺家与崔家的往来便要公开来,这种得罪人的事,现在的他不会做的。”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宁澈问道。
“等!”
宁润看着两个弟弟,脑海中虽然思绪万千,但还是坚定的道:“就是等。”
“咱们是来做什么、查什么,他们心知肚明。原本想着贺家起势晚,软柿子一个,可人家直接把柿子捏爆了,一点儿都不让咱去捏。”
宁沧垂下眼睛,何止不让捏,还要当面给你下马威呢。
贺家是金陵新贵,偏偏背后站着的人和金凌无关,最是一把好刀。可金陵这些人,是一点利不让,直接把刀折了。
宁润又敲了敲桌子,“别忘了还有其他人,这家打草惊蛇,咱们就继续打,总归有能熬不住的人,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宁澈显然不乐意这种守株待兔的打法,照他的想法,那就是把世家内得用的嫡出子弟都控制住,难保不能诈出些什么。但又觉得三皇子的方式也是个机会,便顺着问道:
“那下一家你们打算去惊谁,还是贺家这种小虾米么?”
宁润笑了笑,“怎么会?”
这时,在一旁久不作声的宁沧开了口,“下一家你马上就知道了。”
宁澈诧异的望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宁沧是秉承了能说一句不说二句的原则,老老实实的做冷面皇子。
瞧他平日安静如鸡的做派,宁澈还以为这闷葫芦不会开口的。
没成想这时候到说了话。
“哪家?难不成你还想剃头不成...”宁澈也只是随口一说,说到一半,卡住了,“你真想啊?”
“有何不可?”
宁沧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随即又归于平静。
“既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何必要弄这些旁敲侧击的招数,你们不累吗?”
说着站起了身,拍拍屁股走人。
“你......”宁澈指着宁沧的背影,好一番大动作。
“三哥,老七他就是个莽夫!”
宁澈一脸没有隐藏的鄙夷,“老七是不是在北地把脑子冻坏了,那人是咱们能动的吗?他什么意思?他咋不直接敲门上去送死!”
宁润给宁澈倒了杯茶,笑道:“你找什么急,老七也没说就是这个意思。”
宁澈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没有贺家,还有慕家、孙家,再不济还有顾家、李家,咱们总能找到机会,何必要一开始就和那人对上呢!”
宁润迎着宁澈忧虑的目光,笑了笑。
“老六,咱们是皇子,可不能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