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权且把这三个人叫“二五七”组合。别的也就罢的，对那白七郎她还挺有兴趣的。

　　听陈五斤说这白七郎的爹娘在他之前已经生了六个儿子，希望第七胎是个儿女，结果未能如愿。望女心切的老两口便把他当女儿养，久而久之就沾了些娘气。

　　家里男丁众多，自然要有人服兵役，他的二哥此前已经战死，这次征兵他家又是首当其冲。其他几个哥哥都已成家，需要养家糊口，只有他光棍一个，身体又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家里是最没用的，所以便被送来参军。

　　庄婉看着认真绣花的白七郎，不免心生同情，要是他爹娘从小不将他当女儿养，如今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对于陈五斤说到他身世时，白七郎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想必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何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中气不足，阴柔有余。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此前作何营生？”陈五斤问她。

　　“哦！我叫庄万，是……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做什么买卖的？”

　　“这……”庄婉笑着说：“还没想好。”

　　二五七：“……”

　　“如今啥生意也做不成了！”陈五斤说：“咱们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就不错了。”

　　“这还不简单！”赖二接话道：“上了战场咱就装死！”

　　庄婉一脸欣赏地看着他，想说句“英雄所见略同”。

　　“贪生怕死！”白七郎“切”了声，“枉为七尺男儿！”

　　赖二脸上挂不住，喊道：“姓白的，你别在那说风凉话！”

　　“都少说两句！”陈五斤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将赖二拉开，回头见庄婉准备铺被褥，说道：“俺来帮你吧！”

　　“不用，我可以！”庄婉心想果真人不可貌相，陈五斤看着凶，倒是个耿直热心的。

　　白七郎放下针线，“还是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

　　“真不用！”庄婉想说她的手还没废。

　　“也好，让七郎来，七郎心细！”陈五斤让到一边。

　　“放下！”一道冷洌如寒泉的声音乍然响起，几人都看向站在门口的燕承。

　　燕承扫视了“二五七”一眼，冷着脸走过来，拉过白七郎攥在手里的被褥。

　　“……”

　　白七郎看着眼前高过他一个头的男子愣愣地站到一边。他虽然被当作女儿养，但身量和一般男子无异，又没干过什么粗活，长得白净俊秀，出门都会被姑娘调戏一番。

　　他方才看到庄婉时，已经觉得她长得比自己好看，只是个子矮小，他没有往心里去。可眼前这个男子，不仅长相俊朗，还高大挺拔，满满的阳刚之气。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器宇不凡之人，瞬间自惭形秽。

　　“这位兄弟也是被抓来的吧！”陈五斤不无惋惜道：“看兄弟这气度，从军真是可惜了！”

　　燕承没回答。

　　“你……”赖二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说道：“你不是那个卖鸡笼的吗？”

　　燕承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将庄婉的被褥铺好，见邻近的铺位已经被占了，指着那杂乱的被褥问道：“这谁的？

　　赖二看了一眼，“我的，怎么了？”

　　燕承：“挪开，我要睡这！”

　　赖二不服气道：“你说挪就挪，凭什么？”

　　燕承斜眼睨着他，自带了一种震慑人心的狠劲，赖二被那眼神吓住，低头不敢直视。庄婉赶紧打圆场：“是这样，我俩是同乡，所以一起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陈五斤对赖二说道：“赖二，赶紧挪走！”

　　赖二抱起自己的被褥，嘴里嘟囔着：“挪就挪，有什么了不起。”

　　燕承这才将自己的被褥挨着庄婉铺好。

　　“你怎么换回来的？”庄婉好奇问他。

　　燕承回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庄婉点点头，她都忘了如今自己是身上有十两巨款的有钱人。

　　赖二还在碎碎念地说着什么，但不敢高声。他是个乞丐，是这屋子地位最低的，又生的瘦弱，生性胆小。除了和白七郎耍耍嘴皮子，其他的人一个也惹不起，燕承虽然看着不如陈五斤壮实，但胜在高大，对付他还不跟拎小鸡崽似的。

　　他的郁闷情绪直到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才被分散了注意力。

　　“老叫花，你怎么也来了？”

　　门口佝偻着背，乱发灰白的老头怯怯地看着屋子里的几人，听见赖二叫他才稍稍放松些。

　　“赖二，你也在这？”

　　赖二瞬间觉得这营房中有了个比自己地位还低的人，热情地将老头迎进来，“来来，快坐！”

　　陈五斤道：“这官府真没人性，老头也抓来了。”

　　老头叹道：“官差抓叫花子的时候，我跑慢了一步，便被抓了。我说我老了不中用，那官差说我既然还能跑，就能上战场，硬把我也拉走了！”

　　庄婉看着这一屋子老的老，弱的弱，男不男，女不女的……

　　啧，除了燕承，这上战场都是炮灰。

　　不禁骂道：“这官府也太荒唐了！摆明就是让人去送死。”

　　燕承道：“官府要完成征兵人数，便是不必强征，也会先将城中乞丐，流民，闲汉充军，这样一来既可充盈军队，又维护了城中治安。”

　　“这位兄弟说的对！”陈五斤热情道：“相聚便是有缘，敢问兄弟大名。”

　　燕承没回答他，陈五斤略觉尴尬。

　　庄婉忙说：“他叫……李大牛！”每次提到燕承这个曾用名，她都想笑。

　　“他生性寡言，几位不要见怪！”

　　“哦……”众人表示理解，毕竟有这般气质的人，是有点傲气（看不顺眼）在身上的。

　　庄婉也放了心，这几位虽然来自不同阶层，但也算良善之人，燕承不会受欺负。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他再受什么刺激。虽然反派黑化不是一朝一夕，但外界对他的伤害绝对是催化剂。

　　军营里一日食三餐，但只有岐王的直系部队平南军餐食中才有荤腥，新兵们还只是吃馒头烙饼等素食。

　　连吃了几天粗茶淡饭的庄婉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得不吃。军营里不比外面，每天都是魔鬼训练体力活。

　　“这馒头真好吃！”赖二已经一口气吃了五个。坐他旁边的老叫花狼吞虎咽道：“终于能吃口饱饭了！”

　　“您老当心噎着，别急，这里管饱！”陈五斤劝他。

　　老叫花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已经习惯了，以前讨到了什么好东西要是不赶快吃完就被抢了。”

　　白七郎笑道：“我看您老这能跑能吃的，说不定上战场还能立功呢！”

　　“你就别拿我老头子打趣了！”老叫花看着燕承道：“不过我老叫花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活着这几十年也算阅人无数，我瞧着这位李公子乃人中龙凤，他日定会立下经天伟业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