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的“甘霖”
峭壁的方寸之地,有一对鸟儿停下来歇脚,沈安歌没来由的轻笑了下。
现在自己和顾卿不就是如这对鸟儿般,瑟瑟依偎着相互取暖。
天色渐渐暗下来,暗夜侵袭。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没有等到援兵,等来了雪上加霜的暴雨。
沈安歌尽力将自己往里挪一些,避免身上被荆棘划过的伤痕淋到雨,她心里预感很不好。
悬崖黑漆漆一片死寂,她头一次知道夜色能像墨一般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密集地雨点打在身上,无处可避。
仅有的一件斗篷根本无法御寒。
沈安歌感觉雨水浸透到骨子里,浑身都被湿寒包裹,越来越冷。
她下意识想起顾卿受伤比她更重,尽管她视线昏沉也想将斗篷多往他那边挪点。
手刚触碰到温暖,不自觉地将挪动的手转而变成了索取,紧紧向他怀里钻。
沈安歌不知道夜雨是什么气候停的,她又冷又饿还起了高热,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她在两极感受中挣扎,一会儿身在火炉、一会儿入坠冰窖,喉间因为口渴的关系不断做着吞咽的动作。
渐渐黑夜被黎明划破,微微天光从远处升起。
顾卿正闭目单手枕在后脑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时,怀中的人不安分的嘟囔起来,带着委屈的哭腔低低呢喃着什么。
他将耳朵凑过去,方知她嘴里念叨的是:“王爷,我疼……”
顾卿眼睫微动,眼神凝聚问道:“什么王爷?”
将耳朵更凑近了些,她却是牙关紧闭没再哼唧什么。
那句王爷似乎也被寒风吹散,成了错觉。
顾卿沉思,这朝中封了亲王,郡王的并不多,与沈家有交集的也不过只有一位,那就是南阳王府的世子顾燕北。
她与南阳王府有关联?
正推算着,感觉到怀中的人越来越往下沉,这样下去她会直接落下去,顾卿伸手一捞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见她这样,顾卿思忖片刻,眼睫一沉注视着怀中的人。
没了雨水……
手腕一动,袖中的匕首滑落出来。
刀刃的寒光折射晨曦照在顾卿的脸上,眼眸带着笑意,脸上却毫无波澜冷静得可怕。
将情况稍好一点的右手伸出来,解开那条白色绸带,捏着刀刃划过,手心开了一个口子。
手搁放在沈安歌嘴边,犹如干涸的大地突降甘霖,她极力的吸吮。
崖底密林,数十人执着火把,踩着泥泞的山路搜寻。
四处大喊着沈安歌的名字。
泥土蔓延到了沈芜华腿上,她的脸上也沾上了泥土,嗓子喊哑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崖顶追过去时,二人的马匹皆倒在崖边,两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沿着断崖边向左右找了许久,没有任何发现。
而现在崖底搜寻了许久也没有任何踪迹。
女子身体总比不过男子,妹妹又康复没有多久,这大雨一天一夜,她如何支撑的住?
想到此,她狠狠捶向身旁的大树,树干受到敲击,树叶簌簌作响,沈芜华眼里满是自责。
“好了,不是你的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歌儿。”沈白在一旁开口道。
他也着急,称病告假在家和沈芜华带着侍卫找了很久。
“是啊,沈大小姐勿要着急,我们再找找。”周景亦是满眼通红,因为通宵过度劳累嗓音都变得沙哑。
沈府和周府的侍从布满这片林子。
周府侍卫执着火把向前,在周景身旁道:“公子,沈二姑娘从几十亿丈高的悬崖落下,我们也搜寻了许久,莫不是已经……”
话音未落,周景一脚把人踢倒,厉声道:“她不会有事!若有人再胡言,就地处置!”
他素日待家仆温和,今日却像在军中一般,吓得周府的奴仆跪了一地。
太阳逐渐悬挂当空,没有了暴雨阻碍,视野开阔。
雨水顺着叶子滴落,打在沈芜华额头,她仰首向上看了看,视线定格在那高空中的凸起的一块崖壁上。
峭壁凹凸不平,两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立即意会,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寻。
山崖半空。
沈安歌像将这“甘霖”喝个够,却因为精疲力尽无法汲取,眉头渐渐皱起来,不满的哼哼唧唧。
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这个问题,那抹“甘霖”暂时远去。
不稍片刻,阴影再次俯下,有什么柔软温凉的东西覆盖在她干涸的唇瓣上,继而被动的接受一条温热撬开了她的唇齿,将这浓重味道的液体喂进她的嘴里。
阴影覆盖了她,遮挡了阳光她微微睁眼,两人贴的极近,背着晨曦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记得他苍白的唇上沾染着一抹艳红。
一口又一口的将什么东西渡进来,滋润她早已经干涸的喉间。
沈安歌尽力睁大眼睛,最终记住的也只有他那双毫无波澜,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
……
再次醒来,沈安歌已经躺在了柔软的榻上。
睁眼便是熟悉的自己闺房帐顶,身上也没有了湿冷的感觉,房间里烛光昏暗,窗外是一片黑沉的夜色。
就像……
就像某个人的眼眸。
沈安歌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她刚撑着身子坐起来,便见云栀高兴的手上不稳,打碎了杯子。
云栀跑出门外,边跑边大喊着:“老爷,夫人,大小姐,少爷!”
“咱们姑娘醒了!咱们姑娘醒了!”
沈安歌坐稳,晃着昏沉沉的脑袋,渐渐回忆起崖上,这才想起来喉间的味道……
像是鲜血的味道。
“女儿!”
沈安歌头一次见到阿娘这番模样,就连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她都不曾这般,几乎是勉强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跌倒。
她扑倒榻前,声音颤抖:“乖女,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阿娘身后还有涌进来的爹爹,兄长,阿姐。
沈安歌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见他们都进来了,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安抚阿娘到:“阿娘,您别哭啊,只是一个小意外,不妨事,不妨事。”
谁知沈芜华红着眼睛道:“还敢说只是小意外?这一天一夜你反复发烧,”说着走到榻前紧紧抱住她,“你都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她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抬手拍拍沈芜华的肩膀。
“我这不是没事嘛,多亏了那个……”
话说到这里她才发觉,顾卿没有在这里,于是她松开沈芜华道:“阿姐,救我的那个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