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珍惜
沈芜华寻人,找到了水榭这里,也听见了沈白的话。
“歌儿,你听阿姐一句,沈白说的没错,他身分不明,又经历复杂,若真家世清白也就算了,但是这……”
沈芜华与沈白对视相望,“沈府几番经历,他都不肯走,我不得不怀疑他图谋什么。”
若真让他得尝所愿,那就相当于整个沈家的命脉都被他握在手里。
沈安歌摇摇头,神色真切道:“阿姐,兄长,我信他,也请兄长、阿姊信我一次。”
两世的经历,她才终于看透这个人,了解这个人。
沈白无奈叹气,“歌儿,你此举真的太过冒险,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了解他几分?”
“我懂,兄长我懂你的担忧。”沈安歌道。
面前的两人皆神色惊讶,大概是对于自己的笃定十分诧异。
她不知该如何向两人解释,总不能说死而复生的经历。
“兄长,阿姊,请你们想想,秋猎在场的人众多,图沈家不如图皇亲国戚来得直接,不是吗?”
沈安歌的神色真切,眸中眼神坚定沉声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兄长。”
在她严肃认真的神色下,他这才知晓自己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在布一盘多大的棋局。
不止沈白哑然,沈芜华此时也开口问:“歌儿,你当真清楚吗?”
沈安歌点点头,却见阿姐摇摇头但:“我说的不是这个,一开始我只当你为了报恩,但现在我看不清你了,歌儿,你当真分的清楚恩情与男女之情?”
此话一出,让她有那一瞬间的愣神,这短暂的迟疑并未逃过沈白的眼睛。
“歌儿,我和父亲并非不知太子难当大任,但迟迟做下决定,你可知为何?”
沈白思索片刻,在两人的目光下决定说出这个他查到的结果。
“前朝有一美人,名动天下,嫁与先霖王为妻。彼时的陛下还未登基,先皇驾崩那一夜,霖王无端暴毙,霖王妃一夜之间消失。”
“后今上登基,封了一位美人,赐姓元。宫中都清楚这个元妃的来历,但无人敢说一句,后来……元妃生下一子,那孩子便是九皇子顾卿。”
沈安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沈白,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她呼吸不过来。
“只可惜,一年大雪,宫中潜入刺客,元妃从城楼坠落,只留下了那个孩子孤身一人。”
这就是宫闱中讳莫如深的秘密,知晓的人生怕保不住项上人头而闭口不言。
“九皇子,乱伦的产物,生来便不受宠爱,甚至不像皇子,名不正言不顺。”
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这样的皇子将来要想登上大位也是极其艰难,会受世人唾弃。
话落,这最后一个字眼如同巨石坠落地,刚好堵住那潺潺流水的溪口,一滴水也透不出来。
她的心间也似被堵住一般,沉重而生出绵密的疼。
她从未想过他的身世,她也终于知晓为何始终查不到一丁点关于他的事。
原来,原来他的出生便是被人视作污点一般的存在。
也难怪他活的不像皇子……
他杀兄弑父,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受到父亲的猜忌、是因为太子想要他的命、也是因为他的存在昭示着皇室不堪的过去。
他是仇恨自己身上的血脉,所以才任由身体受伤而不管的吗?
沈安歌眼里泛起了红,眉眼蹙在了一起。
可有人问过他,问过他的意愿?那样小的孩子承担了所有的一切。
“后怕了?”沈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怕?怎会是怕,她的心揪在一起的疼。
沈安歌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这巨大的现实冲击。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不是他的错。兄长,阿爹从小就教导过我们,人不论出处,若就因为他的出身,我否决了他在沈家所付出的一切。那只能证明我有愧爹爹的教导,有愧于他,我也不配他数次的庇佑。”
沈芜华是第一次见幺妹这副模样,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
感受到来自阿姐的支持,她忍住眸中的水光,毅然坚持道:“兄长,我坚信终有一天,他能逆风而飞,权倾天下。”
前一世,他能在那般境地闯出来,现今也一样。
沈白是个一点就透的人,这番他明白幺妹是何意。即使这个计划危险了些,他也不忍苛责沈安歌的私自做主。
“歌儿,我知你这番打算是为了沈家。但你也要知道,还有爹爹和兄长,你不必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有一点你要明白,我能查出付九的身份,别人也能。”
想起那段时间的盘查,明面上是查水云天的逃奴,恐怕是太子在赶尽杀绝。
他这个傻妹妹还未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也罢,时间会让她看清一切。
沈白平静的口吻,参杂着忧虑:“歌儿,横在你面前的阻碍永远不会是沈家。哥哥只愿你永世无忧,你可知。”
一旁的沈芜华也附和道:“万事有我们。”
这个幺妹,不知从何时起,脸上总是愁云惨雾,不见了儿时的喜乐。
池面碎金般荡漾,捋了捋耳旁的碎发。
沈白走后,沈安歌独自在这桥上站了一会儿,便也回了云院。坐在杏树的秋千下发呆许久,兄长的话不无道理,她为何会坚信顾卿呢?
背对着院门,绣鞋晃荡,抓着绳的手不敢用力。
突然多了些没有思绪的事,想方设法也没得出个结果,沈安歌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将烦恼驱逐出去。
“云栀,云栀……”
她忘了,云栀去了前院。
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沈安歌自以为是贴身侍婢回来了,两手轻微抓着秋千绳,从木板上站起来开口。
“云栀,快来推我。听闻秋千荡得越高,风就会知晓你的苦恼,把一切苦恼都带走,这样方能开心许多。”
身后的人并未开口,只是掌着沈安歌脚踝处的绳轻轻推动。
“再用力……”
“小姐身上有伤……”
等了半晌,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身形不稳朝后倾倒。
稳稳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紧皱的眉眼缓缓睁开,眉眼舒展开来。
柔声唤他:“顾卿?”
“你怎么来了?”
“小姐的药忘了拿。”
即使他不想懂,却也无可奈何,不知何时他听得出眼前人语气中的情绪。
院子里,顾卿居高临下,垂眸看着怀抱中的沈安歌,微微拧起好看的眉。
“小姐不开心。”
是的,一个笃定的语气。
他方才定是听见她所有的话,此刻否认也太过矫情了些,索性沈安歌点点头。
“被人欺负了?”
不知怎的,他起了逗她的心思。说罢就要往回走,被沈安歌拉住衣袖。
“去哪儿?”
“方才小姐和谁待一起,我就去……不能杀,那我就揍他。”
沈安歌无奈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脸上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言语。
软了软目光,“别闹。”
望着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兄长说的那些话,只言片语之间绘成了画卷,她仿佛能看见小时候的顾卿。
心疼拉扯着思绪,心间顿痛。
沈安歌甚至觉得,从他几乎漠然到自虐的对待自己的行为中,能察觉到如果有选择,他宁可胎死腹中,不,是从未存在过。
叹了声,她开口道:“我给你的五色长命缕可有带着。”
顾卿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可要好生带着,那可是我亲自染了然后求高僧开光过的,能保你平安。”
闻言,顾卿眸色暗了暗,转身将怀中的她放到秋千上,背对着她轻轻推动着秋千。
“小姐就如此珍惜我这条命?”
他的声音悠悠然,像是随意说的。沈安歌却不由自主面色凝重。
“嗯,我很珍惜你的命,所以顾卿,你要好好活着。”
顾卿低低笑了起来,眉眼间愉悦而又贪婪的神色,眷恋无比。
“小姐可要说话算话,若是那天小姐不在意了……我就……”
“就怎么样?”沈安歌不解问。
“报复小姐,我是做不到的,那便只有拿我自己的命来玩了。”
沈安歌僵了半晌,侧首过来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