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抓的
密道狭窄,越走只觉越来越暗。
顾卿手里的火折子也勉强只够方寸之地,沈安歌体力消耗太多,步子也不尚稳当,不似顾卿那样如履平地。
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沈咯歌静默着,这条长长的密道埋藏了太多秘密。
像顾卿那样的人,天性警觉手段恨辣,对于自己的领地更是有一种天生的防范性,更何况这里是他……活命的地方?
他能将沈安歌带进来缓解避难,已经是莫大的妥协,是否也意味着他是可以改变的?
自己也该收敛着些,若是再试探,便该踩他底线了。
“小姐在想什么?”
这话把她小小的惊了一下,他听得见自己的心声?
原以为只是自己心中百转千回的想法,正想着如何解释,又听见他的声音,一语惊人。
“在想如何杀我灭口,还是在想这条密道?”
沈安歌指尖一颤,迟疑抬眸望着他。
只听见他道:“小姐应该杀了我灭口的。”
顾卿微微侧着身子,半边脸隐藏于黑暗中,在暖光的印射下另一边迎光的脸颊眉目分明。
他执着火影笑道:“我知道了小姐的秘密,又玷污了小姐的清誉,实在是不能留。”
也不知他是在试探什么,几次三番贬低自己说毁了她清誉。
“清誉这种东西,自我执意骑马将你寻回那一日开始就不存在了。”
末了,她又吃力补了一句:“你可闭嘴吧。”命与其他的东西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
没来由的顾卿笑了下,似乎对这个回答勉强满意。
沈安歌是不喜这样黑暗的,密道太长,过于安静,还未看得清烛光掠过的路,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就像身旁有一只守株待兔的野兽。
烦。
前世,她躺于黑暗幽闭的冰室,灵魂飘荡没有着落。
困于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正踉跄着,前方的顾卿停了脚步。
待她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赶了上来,他方将火引放在地上,淡淡道:“我抱小姐出去。”
沈安歌吓了一跳,忙拒绝:“不必。”
密室里的光景在她脑海里重现,她并未完全恢复,被他抱着恐怕更加出不去了。
顾卿看了她一眼,似是明白她为何拒绝,便开口道:“手给我。”
他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虽长年习武,但他的指节并非粗壮,反而纤长有力。
这双手天生就是掌控一切的。
但现在,沈安歌对这只手有些介怀,毕竟方才密室内……
好在密道里黑暗,此刻他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红。
见她不肯动,顾卿极不耐烦“啧”了一声,以为她是嫌自己手脏。
“是脏了些,但眼下也只能请小姐将就着用了。”
等了半晌,顾卿终是抵不过她的执拗,取出乳白发带缠上她的手掌心,另一段握在他的手里。
这是……
沈安歌目光一热,那是她的贴身发带,前一刻钟,这发带还蒙在顾卿眼眸之上,他搂着她却不再做任何动作,任由她将滚烫的唇贴身而上。
她又想起了街边被人群冲散的那一日。
“牵着。”
顾卿一手执着火引,一手握着发带引她前行,脸上还是那样冷漠淡情的模样,但是脚下的步子明显配合着她的脚步。
此刻,沈安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涌上来许多愁绪。
谈不上后悔放纵自己与他纠缠,只是多少有些惆怅。
重活一世,她以为会和顾卿有一个不同的开始,她以为躲不开,利益合作便是最好的结局,独独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稀里糊涂的搅和在一起。
原本今日,她是打算带着顾卿见识这人间的灯火,让他明白世间的五感,可到头来,还是搞砸了。
反而搅了她所有的安排和思绪。
不知走了多久,片段出现点点光亮,终结了她满腹的心事。
推开禅房的门,大雨过后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和干净,叶子上更是绿得发亮。
沈安歌松开手里的握着发带的手,低声道:“谢谢。”
顾卿当着她的面,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发带收好,垂眸望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道:“小姐想好怎么解释了?”
“嗯。”沈安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走吧。”
踏出房门,禅房门口有一把纸伞,她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搁在哪里的。
沈安歌隐约记得她来时并未带伞。
倒是顾卿很淡定地将伞拿起,顺手撑开,等在阶前。
雨后的天空还未散开灰蒙,顾卿执伞的身影在红色的梁柱下格外丰神俊朗。
待沈安歌定神走到伞下,顾卿便负起一手,将伞往她那边稍稍倾斜。
两人相视一眼,向禅房外走去。
两人刚路过禅房外的幽径,远处便急匆匆走来一人。
原是周景寻到此处,远远瞧着沈安歌安然无恙的身影,不由得心下一喜。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她身旁有一执伞少年,疏冷俊美,打伞的动作尽心照顾着少女。
周景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
“公子,这不是曾和沈二姑娘一起困在山崖上的少年?”
周景贴身的小厮挪了挪步子,不满道:“这样的污点,沈将军怎还留他在府上?还允他与沈二姑娘走得这般近。”
“亏公子您……”
小厮话未说完,便被周景喝止住。
“慎言。”
小厮委屈,“奴才也是为了您不平啊,公子您这样对沈二姑娘,不嫌弃……沈二姑娘分明没有把您放心上。”
“闭嘴!”
周景从未对奴仆如此态度,沉声的斥喝让小厮缩了缩身子。
他又朝沈安歌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心中的担忧被安慰所取代。
没有追问她消失的这半个时辰去了哪里,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收回视线,他转身离去,并未理会小厮为他打伞的请求。
刚过拐角,顾卿停住了脚步。
他莫名其妙的停住,沈安歌也跟着一顿,闻道:“怎么了?”
顾卿看向她,冷冷道:“没什么,虫子而已。”
沈安歌疑惑,他这是又犯得哪门子病。
与云栀汇合时,她果然着急得不行,不断左右看着她,问着她去了哪里。
沈安歌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她解释道:“真的没事了,只是适才那会儿身子不舒服,所以去禅房小憩。”
云栀这才作罢。
寺庙门口。
云栀扶着沈安歌上车,余光瞥见他下颚上的一丝红痕,便以为他受了伤,开口问道:“哎,付九,你受伤了?”
眼神示意着他下颚的痕迹。
沈安歌顺着云栀的视线望去,顿时呼吸一滞。
那条红痕是方才密室中自己……
脸颊一热,这刚压下来的“毒”又轰然泛于脸颊。
谁知,顾卿笑了下,勾着唇角别有意味的摩挲了一下痕迹道:“这个啊。”
“被猫抓的。”
如愿以偿地见她瞪着星眸,他收敛了些,负手立于马车旁,但是这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云栀嘟囔着上车,“真是个怪人,被猫抓了还这么高兴。”
沈安歌默默低着头,不自然的理了理自己的发饰,没敢让云栀发现发带不见了。
不然她又要盘问自己。
果然,就是不该招惹这个小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