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马车里,沈安歌撩开车帘。
这雨刚停,天空中还是雾蒙蒙的。
酉时,因是接近深冬的时节,又下过雨,这天早早就黑了。
一弯残月掩在云雾中,瓦楞上还有雨水滴答,待一滴重重落下,碎开那积水中的清冷。
沈安歌刚回到房中,这大氅都还在手里,就有侍婢匆匆来报。
“小姐,午时周家公子的书童给您送了一封书信过来,说是有要紧事,我给您搁置在案桌”侍婢一看,疑惑道:“……怎么没有呢?”
遂跨进门,反复在案桌上寻找着书信,讶异道:“我明明放在这里了的。”
沈安歌略微一沉思,猜想周景肯定因为婚事来找她。
此事拖不得,既然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就需要要早做决断。
“不用找了,既然是要紧事,那我便亲自登门拜访吧。”
沈安歌对镜又重新将大氅系上,整理了一下仪容,见并没有因为细雨失礼,才轻声道:“备车和拜帖,去周府。”
这雨明明停了,去周府的路却不顺畅,不是商贩挑着篮子挡路,就是小摊贩的东西撒了一地,她也没想其他,只当雨后商贩都急切想售卖。
“小姐,那前面商贩的东西撒落一地,估计还需要时间。”
沈安歌见着要耽搁不少时间,所以你放弃马车,步行到周府。
好不容易赶到周府,递上拜帖后,前来迎接的仆人感到惊讶,问道:“沈二小姐,您怎的来这儿了?我家公子不是约您城北寒山寺明月轩相见么,一个时辰前已经出发了。”
这侍从的话让她心底平白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再加上方才一路过来的诸多不顺……
“走,去城北。”
城北寒山寺旁的明月轩。
明月轩依湖而建,是一家风雅别致的酒楼,周景正等在厢房外的廊下,周景一脸笑意,怕沈安歌受风,他特地挑了这一出避风的地方。
也怪他,这个时节还让她出来。
矇昧的夜色中,只见周景穿了那日的锦衣玉带,想着见她,也就没拿配剑。
负手于廊下踱步,从这里看外面,既能清楚的看见大门进出的人,又能赏冬季夜色,他时不时往酒楼门前张望。
安歌妹妹定会喜欢这处地方的。
正焦急的等着,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周公子。”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没来得及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周景向前匍匐在地,转身看见从房梁上下来的两个黑衣人,嘴角溢出血迹。
“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不言语,随即展开招式攻了过来,周景只得在这个狭小的廊下堪堪躲避,身上没带武器,没多久凭拳脚功夫周景便难以抵挡。
这两人处处杀招,将他往廊下尽头逼,他侧眼看见身后就是湖中心,很显然要将他逼下去。
一个分神,两人同时击打过来,为了躲避兵器,受了两人一掌。
他不会水,这是一个他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
那股巨大的掌力将他仰面击落掉入深且冰冷的湖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廊下的两个黑衣人朝下看了眼,互问道:“这样死得了吗?早知道方才就给他一剑了。”
“不管了,反正他也受了我们几掌,又不会凫水,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别让他浮起来就是了。”
一阵羽翼划过长空的惊飞声响,让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立刻抬起头来,只见一只巨大的灰隼盘旋于空中,两人一看这灰隼不走便意识到不寻常。
“有人来了?”
“撤!”
两人怕被人瞧见现场,相互点头示意,四下分散开来,也没顾上周景是否沉了下去,就提身逃遁。
几乎两人逃遁同时,远处酒楼院子月门下,走出一抹昕长的少年身姿。
他抬臂,空中盘旋的灰隼便乖乖降落,在他手臂上收起羽翼。
顾卿斥责了一声着听不懂人话的畜生。
“让你现身救他?小畜生。”
湖中传来呼救声。
“救命,救命……”
掉下来也不高,这就是她沈安歌看重的人?连凫水也不会?
池中哗啦一片声响,奈何这是后面贵宾厢房,除了食客自己唤人,一般不会有人打扰。
顾卿悠然在月门边负手站立,眸中印着寒凉的月光,似乎不太尽兴,他在后院中寻了个好位置,欣赏着周景下沉的身影。
周家虽微不足道,但周景一死,就会破坏任家给太子所铺好的路,和周家交好的文官皆会给任家施加压力,皇帝自然会追查。
到那时,无需动手,就能如蚁穴崩巢般,一点一点消散殆尽。
两虎相斗,君臣反水的场面,想来也很有意思。
湖中的声响在慢慢减弱,吞噬着周景的性命。
顾卿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似乎在看什么开心的事。
确认那身影在慢慢下沉,他转身就走,却不想迎面对上不该出现的双眼。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沈安歌胸腔起伏,震惊地看着他。
灰隼受惊,从他手上飞起。
“付九……?”沈安歌听见自己的嗓音微微发颤,她心中不安的预感在见到他时达到了顶峰。
顾卿看着她,面色平静如常,就像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沈安歌瞥见不远处湖面水花四起,很快便由大转小,湖面似乎漂浮着什么。
沈安歌呼吸一窒,惊骇道:周景?他不会凫水。
来不及质问顾卿,她脱了鞋袜大氅便快步跃入水中。
水花四溅,冬季湖水冰冷刺骨,仿佛穿透全身,沈安歌顾不得许多,倾尽全力向周景游去,再不快点,连她都要交代在这冰冷湖中。
顾卿见着少女奋不顾身朝他游过去的身影,眼中在见到她时的一片光影,碎了一地。
湖中娇小的身体涌出巨大的水花,沈安歌努力将头颅浮出水面,看着周景沉下去的地方。
奈何这水实在是太过冰冷,连她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周景不会水,这个她是知道的,因幼时两人去河边贪玩儿,他一不小心落入河中,狠狠的呛了几口水,幸得被路过大人救起,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很怕水。
原以为习武了会好些,原来还是不会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