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萧看看段锦的神色,问道,“五哥伤在哪里?”
段锦道,“那伤么,自我离营之后休养了一阵,早在两年前就好了,莫再提它了。”又对慕容明磊道,“段锦只知道自从上次和将军一起喝酒,一年多了,都未像今天喝酒这样痛快过。将军今日来了,可要不醉不归啊。”
慕容明磊举杯道,“那是自然,进了埋酒园焉能不醉?”
说着就是一杯见底。
段锦也一干而尽,咂咂嘴,然后笑道,“还是和将军一起喝酒痛快。”
慕容明磊言外有意地道,“五哥这两年来形只影单,也不见你合群,是不是还记挂着慕容军了?想了回去看看,兄弟们都念着你呢。”
段锦轻轻摇头,“不回去了。既然出了军营,便已经不再是慕容军的人,我若再回去,恐怕有心人要构陷你我结党营私呢。你知道,有的人喜欢干这个。不回去也无妨,没事来这埋酒园大醉一场,也算惬意。”
慕容明磊看着他的落寞,心中不忍,讥笑他道,“我可记得五哥以前是那个最爱笑最爱捉弄人的人,怎么才出来两年多就如此多愁善感像个女人?弄得我有点不习惯。”
段锦自嘲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出了军营,哪还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啊?能有将军这个朋友,此生足矣。”
慕容明磊心中一酸,岔开话题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压力很大的。”
段锦笑了,说道,“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就好,所以今天呢,我们必须喝个痛快。”
慕容明磊道,“这杯酒呢,我们两个喝没意思,要叫上萧儿一起喝才行。不用说,五哥也知道我的意思吧?”
段锦笑了,“将军从未带外人来此,你肯带萧儿姑娘来,我当然明白你什么意思。放心,我会记在心上的。”
慕容明磊对刘萧道,“萧儿,还不谢谢五哥。”
刘萧虽然听着他们说话弯绕,大体也明白慕容明磊的用意,连忙举杯对段五敬道,“萧儿谢谢五哥。五哥放心,萧儿是个明理的人,不会轻易给五哥找麻烦的。萧儿先干为敬。”
刘萧一口喝干了酒,段锦说了声,“好。”也爽快酒杯见底。刘萧连忙给他倒上。
段锦见她孺子可教,欣慰地道,“那日萧儿在大街上铿锵有声,大义凛然,我虽然罚了你,心里却很敬佩。将军英雄无双有安世之勇,正需要萧儿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知己共同进退。将军能得知己如萧儿姑娘,段某为将军高兴。段某敬二位一杯,盼二位能齐心协力,再为九州立不世功勋。”
刘萧听了他的话也顿觉豪情满腔,一口将酒干了,说道,“于萧儿而言,五哥和三哥一样也是大大的英雄。萧儿虽然没有两位的治世之谋安世之勇,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折返小孤峰做个混世刺头,可是萧儿一定会想念两位哥哥的。萧儿有两位英雄哥哥做朋友,脸上荣耀得很呢。”
听了刘萧的话段锦惊讶地看一眼慕容明磊,慕容明磊沉着脸没说话,一口喝了杯中酒。
“你要回小孤峰?”段锦问着咳了两声。
刘萧终于忍不住问道,“五哥,恕萧儿直言,您的旧伤真的好了吗?”
段五一怔,道,“当然好了。我刚刚只是被酒呛到了而已。”
刘萧笑笑道,“嗯,五哥的酒好,劲道是有些大。可是萧儿看五哥不是被酒呛到了,而是另有隐情,不如还是让萧儿给五哥号号脉吧,你看如何?”
段锦眼神有点扑朔闪躲,道,“不必了,我真的没事。”
说着话,竟然又咳两声。刘萧的手快,突然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段锦一惊回手,极力压着胸中的痒痛,对慕容明磊道,“慕容,你还不管管萧儿。男人的手怎么能随便抓。”
慕容明磊忽然对刘萧道,“萧儿,五哥说没事便没事。他这个人比猴子还精,不会委屈自己的。”
刘萧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我想多了。”
段锦勉强笑笑,忽然又道,“不过锦听说慕容侯爷近几年身体一直受旧疾所扰,萧儿既然来了,可要给老将军好好看一看。将军当年带伤上阵,旧疾不容小觑啊。”
听他说到慕容畅,刘萧心头一震。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又看不出异常,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另有所指还是偶然。
慕容明磊倒是没有怀疑,坦然但有所保留地道,“已经看过了。萧儿帮父亲调了药方和药量,父亲已经微有起色了。”
段锦喜道,“如此极好。他日段锦定登门请安。”
从埋酒园出来,刘萧奇怪地道,“这个五哥真是奇怪,明明他旧伤未愈不宜饮酒,为何他的酒饮得这么凶?是不是他的主治大夫没有告诉他呢?不应该啊。”
慕容明磊停住脚步,愕然问,“你说什么?”
刘萧道,“刚才我抓住了他的脉门,虽然只是一瞬,可是约略可知他伤在肝肺。这种伤如果根治了饮些酒倒也无妨,但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现在饮酒这么凶,对身体很不好喔。时间长了怕急病成了慢病,连功力都要大打折扣。”
慕容明磊震惊。
他真不知道段锦竟然还能这么做?难道出了慕容军,一切真的就都不重要了么?连自己的命也不重要了?
刘萧的医术他深信不疑。除排误诊的可能,那就是这个五哥真的有问题。
段锦待二人出了谷,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扶着树身,咳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
咳了好久,终于停了。他颓然地顺树滑下,就坐在地上。
“朱鹭,鱼以乌。路訾邪鹭何食?食茄下。不之食,不以吐,将以问诛者。”
他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树身上,独自享受这份嗜人的孤独。当他察觉到身边有微风异动时,一只手掌砍在他的耳门上,在他晕过去之前,看到了刘萧的一脸坏坏的笑和慕容明磊担忧的眼神。
两人将他挪到屋里放在木床上。经过刘萧的诊治,段锦伤得果然很重。
“怎么样?还能治吧?”慕容明磊很紧张。
“幸亏他身体底子好,虽然这两年他一直在努力糟蹋这具身体,但是我仍可想办法让他痊愈。不过三哥,就怕五哥不配合。”
慕容明磊想了想道,“不怕,我派人跟着他。”
当段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家里。捂着仍在阵痛的后脑一扭头,他看见床前站着徐洪涛,徐洪涛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见他醒了,徐洪涛恭敬地递过药碗说道,“大人,将军吩咐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以后您都必须按时吃药。他还说,由于您欺骗了他,药钱怕要加倍了。”
“我不想喝。”段锦固执地说。
“大人还是喝了吧。大人若是不肯喝,便是洪涛失职,那洪涛可能就要得罪大人了。”徐洪涛一本正经地回道。
段锦闭上嘴。他清楚慕容明磊,慕容军的任何一个军人对慕容明磊的命令都执行得非常彻底。就算他不喝药,徐洪涛也会给他灌下去。
他接过药碗,看着碗里黑色的药汁,苦笑道,“将军,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