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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傀儡盘铃(上)

云海无极 周伽童 5278 2024-07-11 19:24

  眼看孟松承已然胜券在握,蒋术奇的身影却如同消失了一般,云漠光不禁担忧起来。

  蒋术奇像一只白鹭往漆黑无光的河底坠去。

  他屏住呼吸,性命暂时无碍,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着实棘手。脚腕的重量绝不仅仅是人体的重量,来者蒙了死志在身上绑了重石,不下于百担。

  抓住他的人身子一阵挣扎,而后丧命僵化。又等到白千玉窒息昏厥,才肯放手一博。他立即掰断脚腕处的十指,浮游向上。

  危难之时,他本该内息混乱,但虚静经竟悄然在身体里运转起来,每个处毛孔都像在吸纳水里的氧气,神奇的令人吃惊。没有虚静经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撑过敌人,更没有机会候来生机。

  一浮出水面,清新的空气立即灌入他的肺间,五脏六腑皆能感受到极致的畅快,令他差点忘记了行走江湖剑走偏锋的兴奋之感是如此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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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云清寒,冷风欺岸。

  水面上形成了七道微波,齐齐向客船进发。

  高伯帆并没有开玩笑,真的七名杀手绕到客船后方登船。多亏了任红英和凌鹏鲲的试探,足以让他摸清楚云杉居的小娘子的底细。

  登船之后,七名杀手毫不迟疑持刀砍向云漠光、谢无双、孟松雨三人。

  见七人凶神恶煞的夺命架势,云漠光率先冲上去阻拦。右手无法动弹,她便用左手。虽比不上右手灵活,好在内功仍在,选择狠厉的剑招攻击,勉强能够保证战斗力及格。但最重要的还是速战速决!

  云漠光动了杀心,步似鬼烟,如稍纵即逝的云影穿梭于七名杀手中间,攻击的全是七人的要害。眼花缭乱之后,她的回光剑刺中了七人不同的部位,遍布心脏、前颈和头顶,剑速之快连血花都不曾出现。最后使用连环踢,将七人都踹下了船。

  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孟松雨举着剑目瞪口呆,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危机便被云漠光一人解除了,不由感慨道:“云漠光,真有你的,从前真是小看你了!”

  谢无双不放心地往河里看,见杀手渐渐没入河流,缓缓舒了一口气,庆幸道:“云姑娘,多亏了有你。不然,只能把松承喊回来了。”

  云漠光却皱着眉头,不安道:“在这种情况下,派来的杀手武功如此不济,莫非有诈?”

  孟松雨笑道:“怎么会?你把他们身上戳出多少个血洞,想不死都难。”

  被云漠光一提醒,谢无双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水面,看到的场景令她向后一跌,差点跌倒在地。只见七名杀手的身躯像浮漂一样翻滚上来,全身的血管如树叶的脉络一样爆裂突起,眼珠由黑变红,像是地狱里的魔鬼一般恐怖。他们仿佛听了某种号令,扒住船身往客船上爬,行动缓慢,但力道骤增,客船的船板被他们一抓,隐隐出现裂缝。

  谢无双失声尖叫,“不好,他们中邪了。”

  云漠光连忙将谢无双从船边拉回,挡在身后,然后眼睁睁看着一群发狂的魔鬼站在自己面前。原本健康的肤色变成透明的青色,暴起的血管里有长长的骨蛆在扭动爬行!

  是傀儡术!

  是传闻中用以驱动百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百罹蛊!

  这种蛊虫喜欢附着在尸体上,以大脑、骨髓、体液为食,繁殖能力极强,死后的三个时辰之内能令遗体返生。可百罹蛊盛行于云滇巫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有人暗中指挥?

  孟松雨大喊,“怎么办?”

  云漠光将手缓慢的放在唇前,一点一点带着谢无双往后退,“别出声。你们二人先进屋,把门关好。”

  谢无双趴在她耳边轻问:“那你呢?”

  云漠光不再说话,仅是摇了摇头。云漠光护送谢无双到房间后,孟松雨反倒出现在长廊拒绝进屋,“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云漠光咽了一口气,道:“这是百罹蛊,是云滇最高明的巫术。中了百罹蛊的人三个时辰内形同杀不死的傀儡,若是不幸被抓伤,便会终身失去神智,你要留在这可要想清楚了。”

  孟松雨全身都在颤抖,“你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云漠光先行取下距离最近的船头灯笼,护在身前,不让他们靠近。

  “去找火,然后听我指挥。”这是云漠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好。”孟松雨跑向厨房,将羊油泼在火棍上,又觉得不够,将外衫脱下滚满羊油,在火棍顶端缠成布团,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云漠光身边。

  云漠光将灯笼一侧,蜡烛立即点燃灯罩,大团的火光燃烧起来,顺便将孟松雨制作的火把一并点燃。

  嘶吼的傀儡虽惧怕火,暂不靠近。但火总有燃尽的一天,这个办法能解一时之急,却无法改变眼前的困境,必须另想他法。

  船头堆放着坚韧的船绳,云漠光心生一计,决定一试。她点足跃出傀儡的包围圈,将船绳捡起,在空中用绳索套出一个又一个圈,依次将七名傀儡捆绑在一起。

  但傀儡力气甚大,船绳的力度不足镇住他们的挣扎,但能短暂恢复云漠光和孟松雨的自由。

  谢无双趴在门后,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提醒道:“云姑娘,若真是你说的百罹蛊,应该尽快找出驭蛊之人。驾驭百罹蛊极耗功力,那人必在附近。”

  实则云漠光已经寻找了一会儿,但夜色昏暗,视物困难,阴影笼罩之下山壁与黑夜融为一体,附近什么人影也没有发现。

  眼看傀儡即将挣脱绳索,她回应道:“我也想尽快将此人找出来。”

  正当她心急绝望之时,一泓清幽如许的箫声在峡谷内响起,如钟声的低鸣一般涤荡人心。迎面吹来的清风,令云漠光感受到箫声内蕴含的浩瀚能量,仿佛有一束光温暖了冰冷的灵魂。

  随着箫声渐进,前一刻挣扎的傀儡缓慢石化,暴起的血管逐个塌陷,身躯凝固成呆滞的雕塑。

  孟松雨指着惊奇感叹,“他们……有人来救我们了,对不对?”

  听到箫声的谢无双走出房门,难以置信道:“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傀儡术的游鱼出听之法。来人并未现身,仅借助箫声,便让百罹蛊自灭,简直是世外高人。祖父曾提起,三十年前云朝林用此法破解了巫族大祭司的蛊阵。难道说……云朝林还在世上?”

  云朝林?

  云漠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暗暗吃惊谢璞院的广智博文。谢三小姐善读史案,对历年来发生的江湖奇闻如数家珍,甚至连游鱼出听之法都知晓,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谢姐姐在说什么,云朝林早已自决于子午岭,怎么会在此出现?这游鱼出听之法,难不成只有云朝林懂得?”

  “三十年来,的确没有人再使用过游鱼出听之法。”

  “这些年,云南巫族连个像样的祭司都没有培养出来,就算别人也会,世人也没办法知道啊。”

  谢无双有些失望,“或许是我想错了吧。”

  见云漠光微微出神,孟松雨拍了拍她肩膀,问道:“喂,你怎么啦?”

  箫声缥缈,响彻在云漠光的耳畔,曲调令人熟悉,仿佛回到了从前。《塞北思还曲》是薛檀枞思乡时便会吹奏的乐曲。一想到可能是他来,云漠光内心又慌又喜,低头一笑,“这曲调,我听过。”

  “你听过?你认识云朝林?”孟松雨发问。

  “云朝林是谁?”

  “四十年前,曾有一名十五岁的武学天才击败了中原所有的对手,他就是云朝林,你没听说过吗?”

  云漠光摇摇头,“没有。”

  孟松雨压根儿不信,耸耸肩,“那你还大言不惭说听过这曲子。”

  云漠光担心自己猜错,心房一紧,再也分不清内心是悲是喜。手心的炙热令她摊开手掌,发现掌心的银色枫叶一闪一闪,对薛檀枞的思念露出小荷尖尖。她想要自己恢复镇定,可压抑的欢喜像撑破了泥土的嫩芽,肆意的疯长起来。

  忽然,两三颗石子从山壁上滚落下来,坠入河流。

  驭蛊之人就在上面!

  事不宜迟,云漠光盯准那道快速移动的模糊黑影,毫不犹豫紧追而去。那人见云漠光来追,向着寨船的反方向迅速逃离。好在箫声的侵扰消损了此人的内力,以至于她还没逃出多远,便被云漠光追上。

  云漠光一把掰过此人左肩,驭蛊之人的模样毫无保留的出现在眼前,是一位妙龄少女。这少女长得娇俏甜美,眼底的光斑就像是细细的弦月,视万物为玩物,充满了不屑。

  她的嘴角刚刚溢出了鲜血,将唇色染成樱桃般红色,平添了三分邪气在身。

  见面孔陌生,云漠光正要发问,从少女怀里冒出来一条幼龄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云漠光手腕,挺身而来。云漠光连忙松开少女的薄肩,送出幽寒掌风,青蛇被冷风一吹,狂狞的威风瞬间成了笑话,一下子缩回少女怀中。

  少女将怀里的青蛇抱紧,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云漠光瞧,言语间满满的不服气不甘心,道:“若不是高人相助,你以为自己能赢得了我?”

  “你是乌头帮的人?”

  “不是,乌头帮低端至极,怎么配得上我这样的帮手?”

  “哦,这么说,你刚才的攻击之举是无心之过?”

  “那倒不是,我是受人之托,来办差事。郭庄主是不是你杀的?”

  云漠光一惊,原来此人竟是冲自己而来,“郭庄主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有人易容假扮成我,把罪名嫁祸到我头上。”

  “是吗?”

  “信不信由你。”

  “无所谓,就算郭庄主不是你杀的,我也要杀你。”

  云漠光神情一顿,“你是柳白樱派来的。”

  少女表情明显有变,“才不是,她何德何能能指挥得了我。”

  “祭司阳涌月是你什么人?”

  少女一惊,立即噤声不答。

  “怎么,阳涌月这个名字如此见不得光吗?”

  “胡说,阳涌月的名字堂堂正正,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何况你师从毒圣石天机,才是真的见不得光!”

  “看来是阳涌月的女儿无疑。云南巫族不得族长令不得离开故土,你年纪轻轻,犯不了大错,想必是受人连累被驱逐离山,可近年来唯有阳涌月私会外族男子一事触犯过族规。”

  少女见身份被戳穿,想再次将青蛇唤出来咬她,想起适才青蛇的表现,又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道:“你猜的没错,我叫阳月儿,阳涌月是我的生母没错。可惜她死的早来不及教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

  云漠馆眉峰一抖,“若是被阳涌月得知,自己的女儿听从于柳白樱之令,恐怕要被活活气得生还。”

  “我都说了,跟她不认识。”

  “但我是毒圣的弟子,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你……”

  “你不承认,你跟我打一架好了。”云漠光左手持剑,“你内力受损,我用左手执剑,不沾你便宜。”

  回光剑迅疾出鞘,舞出的剑花像绽放的花莲一般,笼罩在阳月儿周遭。自修习虚静经后,连融雪心经的剑法都变得更加迅敏流畅,威力远胜从前。

  反观阳月儿身受重伤,步法迟钝,根本躲不开此等细密的攻击,很快无数冷意窜入她的毛孔,刺痛内里,令她酸痛难捱、叫苦连天。没想到随意使出的一剑,受伤后的阳月儿竟招架不住,云漠光忙收回了剑招。

  受挫后的阳月儿嘟起了嘴,眼看一贯擅长的播蛊、驭鬼、驱兽之术使不出来,伺候不起这真刀真抢的比拼,不禁气上心头,“你!”一股子脾气正想发作,没想到云漠光的剑下一刻抵在了自己的细颈间。

  云漠光冷声问道:“柳白樱在哪?”

  “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我就放你走,决不食言。”

  “她行踪不定,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把你移交给孟松承,若是他知晓刚刚是你作祟危害了谢三小姐的安全……”

  阳月儿梗着脖子,耷拉着嘴角,“你都来江宁了,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别告诉我你没打闻空福祉的主意。”

  “关于我的行踪你们知道的这么多,在跟踪我啊?你跟任红英、凌鹏鲲、郭夫人是不是一伙的?”

  “我才不屑于跟两个酒囊饭袋一伙。你不知道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阳月儿怒而真诚。

  两个……

  意识到阳月儿话语里的漏洞,云漠光已然心中有数,“你可以走了。”

  剑锋刚刚离开阳月儿的脖颈,便见她飞速撤离。

  云漠光嘱咐道:“喂,百罹蛊列为巫族禁术,以你的功力三个月内断不可再催动第二回,否则会经脉俱断而亡。”

  阳月儿回头眨了眨眼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生是死你操什么心,要你管啊!”

  云漠光笑意盈盈地冲她挥了挥手,心想:有意思,这该不会就是李师叔的女儿吧?没错,那个阳涌月触犯族规也要在一起的外族男子,正是她认识的一位长辈,李青山。

  李青山,就是薛檀枞和柳白樱的师父。

  云漠光叹道:“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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