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被杀前，云漠光想要问个明白。
“薛荻。”
“你是来杀我的？”云漠光没忘记薛荻设下的游戏。
“不，先前是我搞错了，才会安排人刺杀你。檀枞已经同我解释清楚了，你非但不是我的敌人，还是我们薛家的恩人。差点以为你被红姨杀死了，幸好！”薛荻本想看看沈照晖保护的人是谁，没想到歪打正着。
薛荻拔剑一砍，将禁锢着云漠光的铁链削断，“跟我走吧。”
云漠光不知该不该相信她，可无论是沈照晖还是薛荻，都由不得她，“檀枞在哪？”
“他刚刚救下柳白樱，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是要回闻空山庄汇合的。”
“那好，我跟你走。”
薛荻没有将她直接带往目的地，而是找了个废弃的庵堂，帮她改头换面。即便蒙着眼睛别人看不到她的全脸，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貌。薛荻随便找了件庵堂里的破衣裳给她换上，又抓了一把灶灰涂黑了她的脸，才稍感放心。
“薛姑姑，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用不了多久，沈照晖便会察觉。”
“好，虽说乔装潦草了些，但条件有限，能勉强唬住一部分人，我们走。”
薛荻扶她上马，而后翻身而上两人同乘一骑。马背颠簸，云漠光晕眩的厉害，只好将脸贴在薛荻的后背上，开始思考为何薛荻在此出现，问道：“您是来救柳白樱的？”
薛荻缓缓道来，“是，我本想了些投机取巧的方法去救她，但其实毫无把握。好在，檀枞及时赶到，免了我犯难。”
“听说谢京瞻已伤重不治，想必您一定很高兴吧？”
“谈不上多高兴，他是死了，可孟千山和卫照知还没死。他们不死，便没有复仇结束的那一天。况且就算我个人的复仇结束了，还有一直跟着我的可怜姑娘们，他们背负的仇恨还没有偿还。你呢，红鹰害你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想找她报仇吗？”
“当然要，哪怕穷尽一生，我也要亲手解决她。”
“你看，我们的目标有五成是一致的，还是做盟友最适合。对了，梧桐谷谷主是你的朋友吧？他身中枯星散，也是拜红鹰所赐。”
“是她？”云漠光想起阳月儿的话，道：“不是您下的毒？”
“我是下过毒，但蒋术奇并没有中招，论手段，还是红鹰技高一筹。”
“那……与卫苑的联姻想必是孟千山很早之前的打算了。”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联姻是为了得到哥哥的天机紫微宫，可天机紫微宫的秘密又在联姻前夕前泄露，老天爷也讨厌雨露均沾的人吧。”
渐渐地，沉闷的马蹄声变得松脆，脚下的路途从山林变成了街道，云漠光听到了揽客卖酒的吆喝声，闻到了清香甜香的酒香，周围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最后，飘荡在耳畔的一首《采荷曲》勾起了云漠光内心淡淡的忧伤，“是郭四郎茶坊，您要带我回云杉居？可那个家已经被我烧了。”
“我知道，但云杉居对面的巷子里有间民居是空的。”
“是用来监视我的？”
“抱歉。”
下了马，云漠光顺着院墙摸索到民居门前，用手抚摸着门板说道：“跟云杉居大门的木质差不多。”
薛荻揽住她的胳膊，领她进门，“你若是想过去看看，等夜深吧。”
“算了。烧的时候，就断了这份念想了。”
“想不出你倒是个果决狠心的人。不过就算你烧毁了云杉居，也有人心甘情愿的帮你复原，世上最怕的就是有心人。”
不必问，云漠光也猜得出是谁。
“在梧桐谷的日子，内心是最富足而宁静的。方方面面，他都帮我考虑得非常周到。也不仅仅是他，全谷上下都用心待我。”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云漠光垂下头去，“因为我不会留在这里，接受蒋术奇就意味着告别从前的生活，我对过往仍有眷恋。”
如此清醒的发言令薛荻感觉自己小瞧了她，“小小年纪，你倒是活得明白。”
天气炎热，汗流浃背。薛荻连忙去井里打了一桶水，倒在茶壶里，稳稳把杯子塞进她的手心。
“昭明台上，檀枞听说你被红鹰杀死，行同疯魔了一般，差点要了孟松承的命。为了解开你我之间的误会，他才现身同我相认，说明他很在乎你。你喜欢檀枞吗？”
云漠光体会不出自己的心情，道：“您误会了，他不喜欢我。”
“那他喜欢谁？”
“柳白樱。”
“他们？”
“白一赤九，天长无绝。他们从小相依为命，这八个字，会是他们一生的羁绊。”念出这八个字，云漠光的心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块。
“你很在乎这八个字？”
“是檀枞对我的态度让我越发相信这八个字的由来。”
“你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吗？”
“我不是胆小鬼，自然说过不止一次。”
“那有没有可能他故意隐藏情感，骗了你，甚至骗过了自己？”
“这不是我现在要去想的事情了。”
“人越接近自己在乎的东西越会犯傻，不怪你。”
短短的时间里，薛荻便收拾出来两张床，扶她走到床边，“坐下，我帮你看看眼睛，也算捡起老本行一次。”
薛荻帮她解下眼睛上的白绫，清理掉眼皮上覆着的药草，“沈照晖给你用的是菊花、决明子和石斛？”
“是。”
薛荻忍不住评价道：“江湖郎中，疗效过缓，无功无过。”
“以您所见，该用何药？”
薛荻笑笑，“小丫头，你想考我？”
“内行探讨，什么考不考的。”
“依我说，应当用青葙子、蝉蜕、木贼、生地黄来医治。你的眼睛受到过污物感染，单纯明目是治标不治本的。”
“将玄参、知母、生地黄、麦冬、刺蒺藜、木贼、菊花、青葙子、蝉蜕、菟丝子、甘草、蒲公英、荆芥、薄荷制成一剂，有增退翳明目之功。”
薛荻在脑海里默记这些药草，“你反倒开始难为我了，真不愧是毒圣的徒弟。要把这么多种药材集齐，在太阳落山前可不容易，你老老实实在这等着，哪里都不要去。”
云漠光致谢道：“劳烦了。”
“那次伤了你，就当我说将功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