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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嗔中火

云海无极 周伽童 3647 2024-07-11 19:24

  正要离开,内心那根脆弱的情弦刚刚崩断,孟松承迎面便看到夜幕下负手站在远处、面容阴晴不定的孟千山。

  “父亲。”孟松承内心一怔,连忙恭敬问候,来不及再去想是何处泄漏了踪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不知父亲在外站了多久,听见了多少,目的是什么。

  孟千山一步一步缓慢走进,脚步声甚是清晰,鹰隼般的眼神一直定格在房门背后,末了问道:“云漠光在这?”

  眼看父亲带来的十余人一拥而上将四周围住,房内人已是无路可逃,孟松承唯有承认,“没错,是我把她接到此处休养的。”

  “你有主意我不反对,但为父不懂你如此提防作甚。”孟千山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其实,你做得很好,正合我意。”

  孟松承不懂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实在担心父亲无端出现会被云漠光误解,故寸步紧跟,不敢懈怠。

  孟千山的脚步很轻,犹如风过青松。

  云漠光面容镇定,背脊挺直,静静地等待这位德高望重的不速之客走进,准备迎接难逃一死的宿命。

  她想,红鹰刚死,孟千山定是来兴师问罪的,问向自己的第一句话应该逃不过红鹰、柳白樱、薛荻三个人,哪知都不是。

  孟千山的第一问,问的不是云漠光,而是出乎意料的问向孟松承,“承儿,这就是你不想成亲的原因?”

  孟松承显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并不是,我——”

  孟松承抢先定音,暗自使了个眼色,“为父并没有不允,论人本身,云姑娘各方面的确比卫大小姐出色多了,你的眼光很好。”

  云漠光迷惑不已,又见孟松承同样如此,便道:“孟庄主,您误会了。”

  “云姑娘,犬子不顾立场关心你的安危,甚至在红鹰和你之间选择了救你,面对他的一片真心,你难道要装聋作哑吗?”

  多日的伪装就这样在云漠光面前被父亲点破,孟松承感到难堪。但他不能不维护云漠光的尊严,斩钉截铁的表明立场,“不,我对云漠光没有私情。之所以救她,全然是出于对对手的欣赏。”

  孟千山瞳孔一缩,掩饰住极为不满的情绪,“云姑娘,你怎么看呢?”

  云漠光看向站在孟千山身后的孟松承,“我很感激孟公子。没有他,我如今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孟千山点点头,“云姑娘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最好。若你愿意放下恩怨,与犬子共结连理,老夫可以不再追究先前的过节,甚至,连红鹰之仇也能既往不咎。云姑娘,意下如何?”

  什么?云漠光听得一愣,对孟千山的算盘大吃一惊。

  孟松承率先愤怒,“父亲,您在说什么?我刚才已经表明,我和云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私情。再者红姨之死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孟千山深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承儿,那你是要为父追究云漠光刺杀红姑一事了?”

  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孟庄主,说起话来不急不慢,语调不仄不平,但平平淡淡的气场仿佛能压倒一切。

  从进屋开始,每一步都落在孟千山的谋划中,令孟松承难以想出破局之计。随着对话的深入,孟松承的拳头不动声色的攥紧,目光一刻不敢泄露心意,谨小慎微的答道:“我没有。”

  孟千山缓缓走到床边,干枯的手轻轻地搭在云漠光的肩膀上,“按理说,老夫是该为你红姨手刃仇敌,现在就应要了云姑娘的性命。”

  云漠光的肩膀一沉,仿佛千钧之力将自己推到鬼门关门前,微笑反抗道:“一命还一命,倒也不亏。”

  孟千山不屑一顾的嗤笑,“云姑娘想的真简单。杀?不过是下策。质,质是中策,你猜为了保全你,薛檀枞会不会放弃筹谋、功亏一篑啊?”

  被不动声色掐住软肋,云漠光唯有轻笑以对,“孟庄主果然懂得拿捏人心,可檀枞若在乎我,我如何会流落到此。”

  孟千山丝毫不为辩解所动,“能让老夫的儿子做到全心付出、不求索取,你一定能让薛檀枞自断前路、引火烧身。”

  云漠光内心慌乱,害怕自己会被孟千山利用干扰到他的计划,只好继续抵抗道:“若真到了要以我为质去威胁檀枞之时,岂不是您到了黔驴技穷、无可奈何的地步?”

  “没错。”孟千山的眼中甚至多了两份赞赏,气定神闲,缓缓叙道:“你果然聪颖,懂得见招拆招。镜在心造,事在人为,纵事事周全,中策仍免不了会落入下策,毫无利益可言。赔本之事,老夫不屑一顾。”

  孟松承心想,没错,父亲最重回报。凡事以利为先,行利最优最盛之法。乾元山庄若与云朝林结亲,武林至尊之位唾手可得,相较之下,天机紫微宫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孟松承决定顺着父亲的想法说下去,“父亲,合,合为上策。”

  孟千山倏地笑了,可一言一行仍具压迫感,“承儿,你终于领会到为父的用意了。现在说说,你对云漠光到底是哪种情感?”

  云漠光死死的盯着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划清界限的说辞。

  孟松承没有立即送上孟千山希望听的话语,绕着说道:“父亲,谢璞院势败,我们要同卫苑争夺江南武林头把交椅,梧桐谷的态度至关重要。救云漠光,梧桐谷便欠我们一份人情,关键时刻定会投桃报李。”

  孟千山微恼嗤笑,“梧桐谷?老夫还未将他放在眼里。”

  “梧桐谷虽然式微,但若想成心生事,会牵扯我们诸多精力稳固后方,望父亲三思。”

  宁可高估,绝不小觑。

  孟千山想到一件事,最近这两年,谢璞院的势力一大半都被收服在乾元山庄麾下,但蒋虚怀当年布下的消息暗网依旧无从查起。

  梧桐谷,浅的很,又深的很。

  “蒋术奇喜欢你?”孟千山随口问问,倘若云漠光倒向蒋术奇,岂不是把云朝林之声名拱手相让给梧桐谷?

  “我和蒋谷主也是朋友。”

  虽然看不透孟千山到底在谋划什么,云漠光的心头萦绕着不好的预感,他要对术奇不利?从烧毁云杉居之时,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再和蒋术奇来往,以免给他招致麻烦。如今,还是没能躲掉吗?

  在极度善于钻营、善于以他人之羽丰个人之翼的孟千山眼中,任何人都是棋子,任何人都是可弃之卒。

  “如果蒋术奇和薛檀枞唯有一人能活,你会怎么选?”孟千山的眼睛如鹰般锐利,手上的劲道也进一步加重。

  云漠光闷声反驳,“我要他们都活。”

  “那就要听老夫的话。”

  云漠光讥笑万分,“孟庄主享万人尊崇,受世人敬仰,所思所想都是阴谋诡计,借力打力,不费个人吹灰之力,实在是太可笑了!好歹您也是中原武林排行第一的高手,就不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赢一次吗?难不成,你的身手是故弄玄虚、浪得虚名吗?”

  空中传来一声清晰的脆响,是锁骨被捏断的声音。

  断骨的疼痛令云漠光的额上沁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但她仍然一声不吭,拒不求饶。

  “父亲,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孟千山快步上前,握住了孟千山的手腕。

  “承儿,你呢,你可懂为父的用心,还是也像她一样质疑老夫的谋划?”

  “人心之欲,一旦直白,难免被人置喙,借力打力并无不可。但对付薛檀枞,平复天机紫微宫之争,是人心所向,不妨少些布局,多些意气,更具征服人心之效。云漠光说的,并不全错。”

  “你是铁了心要护她啊。”孟千山轻轻一叹。

  孟松承的姿态放得极低,“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但云漠光的性命是我的,您高抬贵手,行不行?”

  见云漠光面色惨白如纸,毫无反抗之力,孟千山略微松了松手,“承儿,你是真陷进去了。为父不喜欢被人命令,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可以。”

  孟松承见父亲丝毫不为所动,便道:“当年蒋术奇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江湖上一定有人好奇。那日娘病重起不来身,根本无法陪同参加蒋老谷主的宴请。孟夫人是被红姨假扮的,她出现在那……”

  “混账!哪有你这样的不孝子联合外人污蔑自己的父亲!”孟千山语调激怒,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至于阮姨娘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为现任夫人,我想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您一定不担心流言蜚语吧?”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云漠光身侧响起,力道之大,丝毫不顾念骨肉之情。

  孟松承的脸颊的掌印五指清晰,嘴角立即高高的肿起,溢出了鲜血,但他特地背过身去,不让云漠光瞧见。

  “真是反了你了!”孟千山怒斥道。

  被掌掴的孟松承更加清醒,“谁敢动她,就是与我余生结怨。”

  “呵。”孟千山笑了笑,笑了又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为父倒是今日才看出来,你虽是我儿子,但丝毫不像我,是一点也不像我。”

  孟千山终于要走,出门前临了转身,月光照亮那对暗沉阴鸷的眸子,话语冷意刺骨,“真不愧是红姑的儿子呢。”

  孟松承闻言凄冷一笑,埋在心底多年的怀疑终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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