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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暗度金针(下)

云海无极 周伽童 5179 2024-07-11 19:24

  任红英将红蛇鞭收起,谄媚道:“孟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难道您也是亲自来捉这小丫头的?怎么可以劳您大驾。”

  “她不是凶手!你们找错人了。”孟松承道。他那冷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云漠光的受伤的右肩,隐匿的担忧爬入了眼底,形成一轮混沌的漩涡。

  任红英低眉顺耳的恭敬回道:“孟公子,这云姑娘做坏事被人亲眼瞧见,是有人证的。”

  “人证?郭庄主遇害那日,她与我同在灵隐大集,我也是人证。”

  任红英急于辩解道:“这……可打更之人咬定自己没有看错呀。”

  “人的外表是可以伪装的。”孟松承的眼神变得艰深晦涩,正对上云漠光若有所思的眼睛。

  凌鹏鲲奇道:“孟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假冒云姑娘,并将罪名嫁祸给她?”

  任红英不死心的反驳道:“假冒她,也得有点缘由不是?她何德何能,就因为长得这张脸?”

  云漠光皱紧了眉头,仿佛自己的脸颊被任红英踩在了地上。

  孟松承嘴角牵起一分笑意,“任堂主的见识入木三分。倘若是一张普通的脸,打更之人在夜色里是否还能有那么好的记性就不得而知了。”

  “这……”任红英想,倒是有几分道理。

  眼见云漠光不带不走了,凌鹏鲲妥协道:“有孟公子愿作人证,云姑娘应当不是凶手。只是在下不解,到底是谁要嫁祸云姑娘。敢问云姑娘可有仇家,而这仇家恰好是郭庄主的敌人?”

  话一脱口,凌鹏鲲顿觉所言之事几率不高,不禁撇了撇嘴角。

  云漠光立时否认,“没有。”

  “那让我等如何交差呢?”凌鹏坤不想得罪孟公子,可也不想如此作罢。

  孟松承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这样,凌堂主、任堂主你们先回去复命,顺便帮我捎个话给郭夫人。云姑娘绝对与郭庄主遇害一事没有关联。我既已插手此事,定会查出真凶给郭夫人一个交代。”

  任红英和凌鹏鲲两人不约而同一愣,谁人不知孟松承向来不愿插手闲事?

  “孟公子当真要替云姑娘作保?”

  “没错。”两个字重若千钧。

  凌鹏鲲知难而退,恭敬道:“云姑娘与郭庄主素不相识,何来仇怨。凌某本就生疑,只是郭夫人的命令不便推辞。今夜打搅云姑娘实属偶然,凌某深感抱歉。时候不早了,还请孟公子早些歇息,下次再来定会提前知会孟公子。”

  “还有下次?”

  “不敢不敢。”

  凌鹏鲲和任红英招呼手下们离开,临走不忘偷偷回望几眼,却见孟松承的一对冷眸如锥,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松承神情疏离,将关切之意撇的干干净净,冷漠问道:“你没事吧?”

  云漠光忍住疼痛,弯身捡起一颗被打落在地的暗器,“暗器有毒,怪我掉以轻心。不过,你怎么会赶过来?”

  “我接到消息,临海山庄查出是你杀害郭庄主,执意来找你的麻烦。真是典型的酒囊饭袋,不中用!”

  “真是奇怪,你为何会相信我?”云漠光恍然大悟,“难道那日跟踪我的人是你?”

  “是我。所以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一一解答。”

  云漠光冷着脸,“我要替自己解毒,进屋谈吧。夏日在即,院子里的蚊虫都变多了。”

  “是什么毒?”

  酥麻和酸痛的感觉从肩头开始缓慢扩散,云漠光的意识开始涣散不受控制。

  孟松承问道:“灵隐大集上你在跟踪厨师团,为什么?”

  云漠光答道:“厨师里有毒害谢老夫人的真凶,我见过此人的身影,想把她找出来。”

  孟松承见她态度合作,继续问道:“你拒绝替谢无双看病,却积极帮谢老夫人寻找凶手,为什么?”

  云漠光答道:“我害怕凶手是我认识的人。”

  孟松承皱了皱眉,问道:“是谁?”

  “我的同门……柳……”话未说完,云漠光晕倒在桌子上。

  “云漠光,云漠光。”孟松承推了推她,发现她毫无反应,便将她打横抱起放于床榻之上,无奈道:“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毒要怎么解。”

  见衣衫的血迹越来越大片,孟松承不得不替她剥去肩头的衣衫,查看伤势。原本光滑平直的肩头被戳出一个半寸的血洞,一枚暗器深深地埋进了血肉,难怪血会一直流。

  由于暗器埋地很深,徒手难以拔出。孟松承瞥见梳妆台摆放的一枚金簪,决定用簪针将骨钉挑出来。不料,这枚骨钉底部炸开的支腿牢牢地扒住四周的骨肉,强行拔除简直是扩大伤情。剧烈的疼痛令云漠光猛然惊醒,发出一声脆弱的叹息声。

  “我自己来吧。”云漠光吃力地用左臂撑起身体,坐起来。

  孟松承动了恻隐之心,语意关切道:“我帮你。”

  借助灯光,云漠光认真观察握在手心里的那枚骨钉,比指尖还小的体积,竟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设计真是巧妙。不破解其中的机关,根本无法将它与血肉分离出来!

  “设计这枚暗器的人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匠师。”

  “嗯。”云漠光点点头。

  “是谁伤了你?”这么问就意味着孟松承知道暗器绝非出自凌鹏鲲和任红英之手。

  “看不出来,但看身形是个女人。”

  祖父多年来让她服用的抗毒丸开始发挥效力,云漠光的神智较先前恢复了些许。清醒的第一时间,她便看到了孟松承手里的那根金簪,笑道:“关键时刻,蒋术奇送的簪子竟有点用。”

  “从前不戴?”

  “是想不起来戴它。”

  “你倒是不嫌贫爱富,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嫁入梧桐谷吗?”

  云漠光笑笑,“哪有不爱钱的女子,只是我爱自己比爱钱多。刚刚,你是不是问了我几个问题?有关厨师团的。”

  “是。”

  云漠光开始试探,“那你知不知道谢璞院痛下杀手,厨师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你知道?”孟松承镇静自若。

  “我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是我高估了谢思玄的教养,不曾料到他会滥杀无辜。”

  “他正在气头上,才会如此做事不计后果。”

  “那你呢?他伤害无辜,你竟然选择帮他掩盖真相。那可是无辜之人。”

  “为了无双,我没有别的选择。”

  “也许,常把正义挂在嘴边的你们,恰恰不明白正义是什么。”

  孟松承吃瘪,“厨师团的惨剧绝不会再发生。”

  她不再同他争执,而是专注端详暗器的机关,渐生熟悉之感。天下间能将机关做在方寸之间的,唯有一人,石琉璃。

  与石琉璃制作的暗器相比,这枚稍显粗陋,却一脉相承。

  无极门的众多弟子之中,唯有薛檀枞得到石琉璃的真传,精通机括之术,难道……薛檀枞陪柳白樱来了杭州?

  他们自小相依为命,复仇一直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心愿。

  想着想着,她便有了发现。

  骨钉的侧面有一道工整的裂隙,裂隙内含一个细小的滑槽,滑槽上有一个可以拨动的开关,然后这裂隙的宽度唯有绣花针勉强能够进入。

  “孟公子,劳烦帮我把桌面的针线盒拿过来吧。”

  孟松承依言递给她。

  取出一根最细的绣花针,用针尖抵住开关,轻轻顺着滑槽拨到底,骨钉底部竟冒出来六根半寸的刀刃,排开像是昆虫的翅翼。再用绣花针反向回拨开关,开关竟卡住了,无法复原。

  她身体内的骨钉便是眼前的形态。

  “需要帮忙吗?”孟松承好心提出。

  “不必了。”云漠光已然身心投入到解密的难题中。

  闲等无趣,孟松承起身走到了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屋内的动静。以前他常常被云漠光拦在门外,以为云杉居大若玄洞,实则小如蚁穴,长宽不过十余丈而已。

  然而质朴无华的狭小院落倒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别有野趣。

  院子里东南角有一个半米见方的花坛,花坛里熙熙攘攘栽满了他最爱的佛手花,一众含苞待放。

  花坛旁有一樽高高的石槽鱼缸,狰狞的水草遮挡住了鱼身的全貌,只有隐约可见的红白锦背在水中摇摆。

  西北角是倒座房,倒座房旁有一棵年头尚可的榕树,枝干不算粗壮,勉强能承受一柄秋千的份量。

  树根旁有了物件闪了两下,走进才发现是一颗一模一样的骨钉,有了它便可以查探暗器的来历,便捡起细看。这颗骨钉击打在树干上,受到冲力后机关失效,底部刀刃像裙摆般绽开。

  忽然想起云漠光体内的暗器便是此模样,足以引发深入神经的疼痛,心跳莫名缩短了一下。谁让她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呢。

  转而又想,莫非云漠光还得罪了别的人?以至于把罪名诬陷给她尚不满意,还要杀她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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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柱香的时间,云漠光才琢磨出破解骨钉的办法。

  它的正面顶部留有一个细小圆孔,圆孔内有一枚弹簧拉环,她烧红两枚绣花针弯成圆钩,一枚抵住机关向前推,一枚咬住拉环向外拉,绽放的刀瓣便顺从地收了回去。

  方法得到验证后,她将圆钩烧的通红,对准身上的血孔寻摸搅动了一番,找准位置将骨钉从身体里拉了出来。一枚裹满鲜血的骨钉惯性滚了几下,停滞在桌面。

  彻骨的疼痛令她全身汗透,脱了气力。

  她速速扯了一件外衫,轻唤孟松承进来,“刚才说到哪里,我们继续谈吧。”

  昏黄的灯烛下,原本黝黑的眸子呈现出虚弱的透明色,倔强固执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脆弱。孟松承克制住内心的不忍,偷偷将破解的骨钉收起,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擦点药休养几天就好。”

  看她唇色恢复如初,孟松承奇道:“你的毒解了?”

  “幸好毒药剂量不多,用紫菱草就能解毒。”

  “先前说到谢思玄迫害无辜善恶不分,那真正的凶手呢?她先是假借厨师身份杀害谢老夫人,后以同伴名义出售贼赃,引导谢思玄杀人灭口,不更是阴险毒辣,步步算计?”

  云漠光并不想替柳白樱开脱,但也不想出卖她,便道:“无论如何,真正的凶手已经被谢思玄杀死了。”

  “你当真这么认为?这凶手心思狡猾,每一步都算计精确,怎么会仓促死在谢思玄手里?我倒是有一个推测,易容成你的模样去杀害郭庄主的凶手,同样具备将她人伪装成自己的能力,正好借谢思玄之手假死蒸发人间,如此便不会有人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云漠光静默,没有反驳,孟松承说的就是她先前的推测。

  孟松承俨然有些愤怒,“替凶手去死的小女孩是登封酒楼的帮厨小工,还不满十六岁,天真地以为能有去东京孙羊正店深造的机会,没想到作了替死鬼。听到这些,你还能保持无动于衷吗?”

  “你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

  “凶手目标明确,视谢璞院、临海山庄为敌,惯用毒物。你学的也是毒理,有没有可能她假冒你是因为认识你?你跟踪她,也是因为这一点。”

  “孟公子,要印证你的猜测不难,还请早日抓捕凶手,让我亲眼看一看。”

  孟松承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好。”

  半夜三更,咚咚咚,门环扣响三声。

  云漠光正好不愿再与孟松承周旋,便起身前去开门。与孟松承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相比,来人的面容算得上熟悉亲切。

  蒋术奇面色焦急,见她面色苍白,连忙查看她的伤势,“漠光,你伤到哪了?”

  方旭一路赶来竟气喘吁吁,解释道:“谷主听说之后,特别担心,但梧桐谷距离此地甚远,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

  蒋术奇面有神伤,歉意万分道:“是啊,若非今日,都不知道这条路原来这么远。”

  “云姑娘,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谷主气愤至极,已派人修书到临海山庄,下次他们定不会来云杉居闹事了。”

  “还下次?”蒋术奇冷睨了方旭一眼。

  “谁让谷主这次错过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伤口虽疼痛,但主仆二人的关怀和逗趣令云漠光笑得很是开心。她道:“方旭,少开你们谷主的玩笑,他脸皮薄,禁不住。”

  嬉笑之间,孟松承出现在云漠光身后,令蒋术奇眉头一皱,惊讶不已。

  蒋术奇打招呼道:“孟兄,你在这?怪不得任凌二人舍得离开杭州。”

  “见义勇为,举手之劳。”

  “这次还要多谢孟公子替我解围。”云漠光的态度有所缓和。

  “不必客气,云姑娘也帮了在下几回。此番折腾令你伤势不轻,明天……”孟松承沉吟片刻,“不,我们后天再出发吧。”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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