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要么分外珍惜,要么分外眼红。
柳白樱对云漠光的情感属于后者。而云漠光对柳白樱的感情同样复杂,介于两者之间。
注意到她纤纤细指上残留着些许面粉,云漠光了然道:“原来你就是孙羊正店的厨娘?霓虹糕是你做的吧,那里面有萨合罗。”
“你的味觉还是这么灵,真拿你没办法。老实说,看到你在这,我并不开心,你不会是要帮这些可恶之人解毒吧?”
“这里并不全是你的仇人。”
柳白樱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怎么不是?只要是谢璞院的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云漠光反驳道:“嫉恶如仇可以,但也该爱憎分明。”
“我行事只看结果,向来不管这些。你要想管随便,但锁幽冥的解药,你有吗?你知道,他们等不了太久的。”
锁幽冥唯一的克星血莸之花产自天竺,中土之滨哪里会有?柳白樱分明是瞧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认定云漠光毫无办法。
云漠光诈道:“我是没有解药,但你身上有啊。”
柳白樱面色尴尬,“没有。”
“柳姐姐,血莸之花是珍稀藏药,十八年前的闻空阁定会收藏。闻空阁被破后,珍稀藏药被几大世家分而藏之,乾元山庄说不定就有。不过念你向来不给敌人留活路,定会盗取乾元山庄的那份,解药还在你身上吧?”
被她说中,柳白樱冷哼一笑,反制道:“想要血莸之花,拿雪莲丸换。为了医治蒋术奇,你身上的雪莲丸所剩无几了吧?我要一颗一颗的交易。”
云漠光不由分说,从腰间摸出一只袖珍小瓶,倒出来一数,只有三颗,救五个人,哪里够?
“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就是农夫的蛇,你救了她们,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惹火上身。要是你肯假死一回,把戏演全,说不定能谋个出路。”
“柳姐姐,你害怕我清醒时不会放你离开吧?”
“没错,就劳烦你同她们一并晕死过去,假死你已经轻车熟路了。”
金华园后厨。
一叠一叠的热菜、一杯一杯冰饮、一盏一盏的果子,被进进出出的侍婢接过,六名大厨忙碌得不可开交。
“晓樱,半天不见人影,我们几个呀忙都忙死了。”一位厨娘娇声抱怨。
“庆大娘,乾元山庄这么大,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柳白樱收起眉眼的凌厉,变得低眉顺眼。
“快别说了,要不是晓樱绝顶的手艺,咱们几个哪里有这样的威风?没她,咱们也忙不过来呀。”高师傅忙打圆场。
“高大哥总是偏袒这丫头!”
“谁让这是我的好师傅呢!”柳白樱幸福的笑着,思考着计划的下一步。
沉闷安静的房间里,有六个人以不同的姿势在不同的位置贪睡着,眉目安详似入梦魇。孟松雨的贴身侍婢回飞羽阁取表演时要用到的佩剑,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她,意外破坏了寿宴收尾的圆满。
杭州城最优秀的大夫邱万历连夜被接至乾元山庄,被总管涨犁一路引至飞羽阁。
见此情景同样惊诧万分,连忙为六人诊脉,只是眉头越皱越紧,长时间未发一言。
在场人的眼睛紧紧盯住他,终于等到一句解释,“《云梦医经》中曾记载着一味诡异的波斯毒药,名为锁幽冥,中了毒的人气血上浮、面色红润,唇边似笑非笑、意识陷入迷离状,无法被唤醒,与现在的情形甚是重合。”
“可有解药?”
“有,正是极难采摘、炼制、保存的血莸之花。这世上唯有一人曾成功炼制,就是死去已久的薛郢。”
孟松承闻后一惊,“闻空阁的毒药?”
“正是。”
那么,眼下须尽快检查藏药阁的存品,尽快呈上。孟松承熟练的给贺然递了个眼色,吩咐他去办。
蒋术奇十分反感闻空阁三个字,问道:“除了血莸之花,还有别的办法吗?”
邱万历惭愧的摇了摇头。
这时,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线生机,谢无双猛然睁开了眼睛,众人不禁又惊又喜。
一阵剧痛将沉睡中的谢无双唤醒,苏醒的她深感全身无力,视野模糊,认出跟前是孟松承后,急于说话,可嘴里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咿咿呀呀,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看得人担忧和绝望。
孟松承连忙握紧她的手,“别急,先歇一歇。”
这股温暖力量令谢无双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吃力地吐出两个字:“祖母。”
为宽慰她,孟松承隐瞒了事实,“老夫人没事。”
紧接着,贺然上前秘密告知,“藏药阁的血莸之花被盗了。”
消息令孟松承胸口一窒,无法解决的难题摆到了面前。
“藏药阁近日都有哪些人去过?”除孟千山本人前去之外,其他人等进入藏药阁的均需登记,号称山庄里最刻薄的规定。
贺然沉了沉脸,“前两日郭庄主因痛风发作到藏药阁领取过正天丸。除他之外,并无他人。”
“查一下有无外来人士潜入藏药阁的证据,务必暗中调查,不要惊动父亲。”
形势严峻,饶是任性贪玩的孟松雨都明白此间利害。
乾元山庄与谢璞院素有交情,因联姻之事,关系如屡薄冰。若是德高望重的谢老夫人在这里遇害,即便是查证是外人所为,两家的关系也会变得棘手和复杂。这凶手不仅对谢璞院满是恶意,对乾元山庄充满挑衅。
孟松雨即刻唤来在飞羽阁服侍的十二名侍婢,在隔壁房间集合,急躁地询问道:“前前后后都有哪些人靠近过?快说!”
侍婢们以为要摊上大事,绞尽脑汁地回答,“谢老夫人、玉安姑姑、谢三小姐、丫头文菊、丫头文莲、云大夫、厨娘。”
“厨娘来做什么?”孟松雨不友善的语气略微收敛。
一名侍婢回答道:“是谢老夫人吃了霓虹糕要喝姜蜜水,侍婢去厨房递了话,不久便有厨娘亲自来送。”
“她进屋了?”
“那倒没有,是玉安姑姑接的。”
“是哪位厨娘,你可认识?”
“是从京师请来的庆大娘。玉安姑姑当面用银针试过,盘盏里的菜肴、糕点、果饮都没有问题才端进了房间。”
排除了唯一可能的嫌疑,孟松雨一时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