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傅请。”
“二小姐请。”
两人在铺子上,隔着柜台对视一眼,相同坚毅的眼神,让两个人仿佛有了某种默契,沈时宜开口请苏师傅上楼,苏师傅也顺水推舟的答应。
“库里的春料我去盘点过了。还是父亲的老眼光,品质没有问题,就是花色轻佻,可能是因为冬料花色太老成,卖的不好,所以矫枉过正了。这是我挑出的所有库存不在少数的布料,咱们一起研究研究,怎么能将这批布料顺利卖出。”
沈时宜开门见山的说到,并且将库里的布料搬到二楼,跟苏师傅一起研究。
见二小姐直奔主题,苏师傅虽然有些差异,但是也不是矫情拖拉的人,当下便展开手边的一匹水红色料子,观察上面的花纹。
沈兆坤作为男子,对于布料的功力只在质地上,质地没的说,花色却有些拿不准。就像眼前的布料,颜色明亮,花色若是清雅一些的碎花,想必会有不少妙龄女子喜爱,但是这批布料的花色,偏偏是大朵大朵的牡丹和玉兰,瞬间就降低了格调,连带着这不凡的质地都被人忽视。
“倒是可以绣些深色的叶子和落花来压一压这股“俗气”。但是这花色太飘,就怕被人一眼淘汰,没有发挥的余地。”
沈家绸缎庄是做大宗生意的,面对的都是眼光毒辣的各地绸缎庄掌柜,他们从津门批发布料回到当地零散售卖,所以,便宜和好卖,永远是他们进货的宗旨。
沈家这批货若是想要卖出去,除了作为库存的价格优势,最好也能让那些散货掌柜的们能感受到这料子好卖的点。
“花色就麻烦苏师傅尽快设计出来,我这几日会尽快找个裁缝师傅过来,将布料做出几身衣服出来。这样,您既可以根据衣服来更好的设计纹样,我也可以将这些衣服展示出来,让各地的散户一目了然。”
苏师傅听了点头,“好,我回去会尽快设计出来。”
送走苏师傅,沈时宜回到柜上,让石头叫来付叔。
“付叔,咱们关外带来的货物清掉了,这车费您给陈阿力他们送过去吧,以后说不得,还有合作的机会。”
老付的马车一般会在后门处等着送货,如今柜上生意冷清,他倒是乐得跑腿。
“您放心吧,我这就给送过去。这些车夫,一年能攒个十几二十两就能过个肥年,如今东家这大笔银子爽快的送过去,陈阿力他们还不感恩戴德?”
本来就是陈阿力他们应得的,却被付叔说的好像他们占了多大便宜一般。
人都有世俗的一面,沈时宜点头,让付叔赶紧去,心里却叹了口气,这也是付叔尽心帮助自己,自己却对付叔还没有小石头亲近的原因。
志同道合的伙伴,从来难得,人情冷暖,将就不得。
“石头,贴张告示出去,咱们绸缎庄,该多招些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有付叔儿媳妇儿里外忙活,沈时宜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回去有热饭,洗澡有热水,回屋有暖炉。这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沈时宜自然不会亏待人家,给足了帮佣的钱,也让付大嫂做事越发麻利。
冬日天寒地冻,巷子里除了倒夜香的,都还没有动静。经常来沈家“串门儿”的钟春,也在前几日离开,所以沈时宜驾着马车去柜上,除了头几日有人新鲜之外,此时众人已经不再稀奇她一个女娃子整日外出抛头露面,而是心里盘算,这沈家绸缎庄如今就剩她一个,什么时候会关门。
到了柜上,石头已经把炉子生了起来,沈时宜接过石头递来的暖手炉,熟门熟路的进了柜台。
“这几日来咱们铺上看货的人多了些,但是出货不多,倒是本地的散客买的多。二小姐请的霓裳阁的裁缝做的衣服,再配上苏师傅设计的花纹试样,很多散客指名就要那一种。”
霓裳阁就是上次包揽沈家关外带来的各种稀奇颜色皮毛,如今正是做冬装最忙碌的时候,霓裳阁掌柜的承情,所以还是派了师傅给沈时宜,为她按照布料费心定制了几身衣服,经过苏师傅的装饰之后,如今就展示在沈家绸缎庄的柜台之上。
沈时宜翻看着昨天的成交记录,点了点头,“已经不错了,春料在下手时,本来就容易让人犹豫。因为天气使然,看不出效果。定咱们这些料子的人,做出的新衣都是准备当作过年的新衣服。到时候衣服穿出效果来,想必买的人会更多。”
沈家绸缎庄订货,因为是定的大货,所以需要提前两个月,最迟提前一个月。但是沈家绸缎庄散货,却不需要提前那么久。客商都是津门附近的北地绸缎庄,便是沈家的衣服在过年时才显出效果来,也不妨碍效果发酵后,众客商临时订货。
石头见沈时宜不着急,面上也带出笑意,“自从咱们的成衣挂上之后,散客比以前多了两倍还不止。大家都这么喜欢,想必翻过年,这批料子会卖的不错。二小姐,咱们其他料子要不要乘胜追击,也同样做出成衣来?”
沈时宜摆手,“先捡货多的,让苏师傅设计花样,霓裳阁年底是最忙的时候,咱们不好再次上门。再说,一个铺子里,有一两样货物带着,其他货品也能搭配着走。人情不要一次用绝了。”
“知道了,二小姐。”石头点头,“对了,这几日陆续有人上门,想要应聘伙计和车夫,还有几个经验老道的,上门毛遂自荐,做掌柜的。我让他们未时正在过来,二小姐可要抽出时间。”
沈时宜听了点头,“年底街上人多,是该多招几个伙计,翻过年,咱们出货多了,车夫就不够用了,再说,付叔他们年纪大了,也要多找些人,及时承接。掌柜的就不用了,你在柜上也好些年了,还懂得都懂,翻过年,你也去霓裳阁做身合适的长袍。”
在柜上,穿长袍的都是掌柜的,石头听到二小姐的话,激动的不能自抑,有些嘴上推脱,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二小姐直率,不喜欢客套,他万一推脱,二小姐点头同意,那不是亏大了吗?
石头挠头,又觉得这个动作不稳重,没有掌柜的样子,便缩着嘴巴,僵着手,硬生生的回到,“二小姐放心,这柜上就是我的家,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
沈时宜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嗯。”一声,仿佛这是一件不能再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