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是内库司的官凭。”
谢庆善仔细看了官凭过后,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带着讶异的说到。
想了想,看向对面老老实实站着的沈时宜,“坐吧,不用拘束。”
沈时宜坐到椅子上,只坐小半边儿,谢尚书积威甚重,沈时宜自然不敢贸然动作。
谢庆善扫了一眼沈时宜拘束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并不是才知道沈时宜的存在,早在沈兆坤贸然出现的时候,他就派人打听过沈家在津门的底细。不过那时沈时宜带队去了关外,跟他派去的人正好错过,那次他的人查明了沈家果然是自己姐姐一家,谢庆善便放下了这件事,接受了沈兆坤一家住在自己家,在母亲跟前承欢膝下。
也许是公务繁忙,也许是因为沈兆坤那对父母有意忽略的缘故,四年过后,终于在老母亲知道沈时宜的存在后,他才终于想起来派人去将她接过来。
本来以为姐姐过世时,沈时宜还小,纵然她是姐姐亲手养大的,但是看沈兆坤两夫妻那副模样,谢庆善对沈时宜也没有抱多少期待。
上次福管家回来,说了沈时宜对父亲的顶撞和争执,本以为是个被铜臭侵染的商人,没想到她摇身一变,竟有了内库司的官身。
“这官凭是谁给你的,你细细说来。”
谢庆善看着面前的沈时宜说到。
沈时宜为人寡言孤僻,但是面对舅祖父,既是强权,又是长辈,沈时宜自然老老实实说出始末,没有必要的时候,沈时宜不会撒谎。
“津门何知府牵扯进私盐大案,翻过年那会儿,钦差上使来到津门调查这件案子,我那时收留了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姐姐进铺子,没想到,邻家姐姐是刚从何知府府上放出来的丫鬟,这般情况下便跟钦差有了交集。后来,我助钦差让邻家姐姐开口,误打误撞找到了何知府倒卖私盐的证据。钦差宅心仁厚,收押何知府之后,怕我在津门被人报复,又见我支撑沈家家业,也算是经营有道,有些才能,便举荐我入了内库司。本来是试一试,没想到竟真的给我这个小女子发下官凭。我自小在津门长大,竟不知当今陛下如此不拘一格,给我一个女子机会,所以,我才对住在府内有些犹疑,毕竟是内宅,我整日进进出出,一身世俗经济,没得污染了内宅的清净。”
沈时宜说着,标准的挠头模样再次出现,“当然,孙女如今蒙手圣恩,初来乍到,心中激荡难平,还想为陛下尽一份自己的心力,所以,怕住在内宅,怕不是会耽误公事,所以,才想离府别居。”
沈时宜玉白的小脸儿上露出腼腆笑意,“舅祖父不会笑话我吧,一个八品小官,竟然还想着报效朝廷。”
沈时宜这话,仿佛说了始末,又仿佛什么都没说,此刻生涩腼腆的模样,让谢庆善忍不住想起自己刚中进士,入户部做文书的时候。那会儿,自己也是踌躇满志,尽管每日整理文书,摘抄书籍,也认认真真,仿佛认真些就是在报答朝廷,为陛下尽忠一般。
后来,慢慢发现,日子磨人心,初心在龌龊中,好像被侵染。
谢府自他为官开始,便重子弟读书,府中书院出了不少秀才举子,他的儿子,谢子善也是从族学出来中的进士,后进了国子监,清贵异常,但是却太过较真儿,没有进六部的天份。虽然比起姐姐的儿子沈兆坤强的不知多少,也是天资有限。
孙儿申文倒是机敏有余,就是心思不定,眼下已经年纪不小了,还是个举子。
看着面前这个比文儿小了三四岁,却已经拿了官身的沈时宜,她以女子身有了官身,竟是比文儿还要更快一步了。
谢庆善这个老人家在宦海沉浮多年,看得自然不是眼前的一两件事,而是更加看重谢家的未来。
本来,他以为谢家的未来,在儿子谢子善,孙儿谢申文,甚至外甥沈兆坤,外甥孙儿沈从欢身上,没想到,如今,竟又多了一重助力。
内库司名不见经传,若不是他掌户部多年,也不会注意到内库司。
内库司,顾名思义,就是为陛下服务的专职司处,里面都是陛下拾遗的经济人才。算上沈时宜,内库司如今也只有三个人。
这个内库司虽然被中了进士的读书人鄙视,但是,毕竟是陛下私库,距离陛下,比一般人更近,机会也更多。
当下,谢庆善捻着胡须,面上带着笑意开口,“既然钦差举荐你入内库司,对你来说,就是恩人,你跟我说说,举荐你的钦差是谁,同朝为官,下次见面,别的不说,道声谢还是要的。”
沈时宜不知道面前的谢庆善看到个官凭,已经想到了谢家的未来,和晚辈的互利互助,当下,只是腼腆开口,“是秦景深秦公子。”
“秦景深秦公子?”
谢庆善捻着胡须的动作顿住,“秦,景深?四皇子?”
“嗯?”沈时宜腼腆的表情都有了瞬间的愣怔,“倒是有人喊他四公子,原来是四皇子吗?呵呵…”
沈时宜迅速在脑海中回忆,有没有不小心得罪过对方,或者出言不逊?
应该没有,吧?沈时宜想。
“竟然是四皇子!”
谢庆善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在书案后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走到沈时宜身边,仔细盯着沈时宜看,似乎想看出来,一向以冷酷挑剔著称的四皇子,是如何看上沈时宜这个小女子,并且愿意将她举荐到内库司。
看着这张比当年的姐姐更加精致的容貌,若是其他皇子,谢庆善甚至都觉得,四皇子是被美色所动,举荐到内库司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罢了。
可那是四皇子!朝中谁不知道,皇后为了四皇子不近女色的性子发愁?如今年近弱冠,别说皇子妃,侧妃,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听说,玄武大街的四皇子府上连飞过的苍蝇都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