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日,晴,沈大人爬山亲自寻找玉料时,不甚坠落,脸部,双肘,后背擦硌伤,四皇子不必担忧,大夫说,只手肘处伤口活动频繁,可能留疤。不过大人出面颇有成效,已经找到玉料,夜光杯总算有了眉目,相信不久就能回返京都。”
“三月二十八日,晴,十数名工匠受大人感染,日夜赶工,终于制成第一只夜光杯。其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今夜刚好月光皎洁,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不似凡物。大人以令牌六百里加急,送入宫中,另有一只送到四皇子府上,兴许卑下信到之日,殿下便能看到大人成果。”
“四月初八,大人以津门沈家字号通知各地,夜光杯即将出世,想必不日夜光杯就将热销各地,大人也能早日回京。”
“五月十五,夏日暴晒,大人亲往上郡朔方各地,签下羊毛协定,收购羊毛无数。看来归京日,遥遥无期。”
“六月二十,暴雨。大人以沈家绸缎庄的字号,招募的一批织女进入上郡,加上本地女子,纺羊毛成布匹,取名暖烟罗,轻似云,暖如火,巧夺天工,想必今年入秋之后,就会在北地各处开花结果。”
“七月初七,大人与工匠改良纺车,羊毛布匹已然运往各处,北地绸缎庄已然闻风而动,趋之若鹜,纷纷囤货,看样子,大人归期就在近日。”
“七月十五,北风起,暖烟罗暂时告一段落,大人已经在交代接下来的事务,想必归期就在这几日。只是,大人近来跟陛下要来铁匠若干,不知有和打算。”
“七月二十三,上郡城外河流渐歇,露出河床,大人与工匠取沙烧制,竟制出琉璃状奇物,看来暂时归期不定。”
…
“双寿!”
“爷,您叫我。”
“备马,我入宫一趟。”
…
“父皇,听闻沈时宜在上郡制出了琉璃,这件事兹事体大,儿臣请旨,前往周全。”
皇帝在乾德殿后面的书房,此时正悠闲的捧着书看书,却不妨老四过来主动请缨。
“我还以为你夏日就坐不住了,没想到拖到如今。”
皇帝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书,淡淡的开口。
秦瞻肃着一张面孔,“儿臣本以为,沈大人夏日就会归来,没想到,至今毫无动身的迹象。”
“臭小子,”皇帝手中的书突然飞过来,差点儿砸中秦瞻,让一旁伺候的小黄门吓了一跳。
“你竟然窥探朕的钦差!”
若是旁人被陛下如此指责,早就伏地请罪,但是偏偏四皇子乃是中宫嫡出,从小就沉稳睿智过人,陛下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秦瞻住乾德殿的时间,比在皇后的坤仪宫还要长。因此,爷俩说话,很有些打是亲骂是爱的亲近在。
“你不是说就是看中她的才能吗?这半年,你脸越拉越长,行事越发直接,丝毫不讲情面,百官见你比见鬼还要怕,为个女子,成什么样子?真是没出息!”
皇帝骂的都不坐了,而是直接起身遥遥指着秦瞻的鼻子骂。
秦瞻还是肃着一张脸,没有丝毫惧色,直接开口,“若不是您总是想着厉兵秣马,国库哪里会不够,哪里还用旁人替您操劳赚钱?”
若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知道,向来体贴百官的陛下,会有如此暴怒的时候,谁又知道,向来在朝中素有威仪,少年稳重的四皇子在陛下面前,会是这般少年意气的顶撞模样。
“你还埋怨上朕了,若不是朕让你查私盐,你会去津门?你个不识好歹的!”
秦瞻听了,不再顶嘴,而是躬身请旨,“父皇,夏日暖烟罗出世时,沈时宜就在往西域传信儿,引来一些西域商贾猎奇,如今琉璃出世,恐怕会更加引人注目,而且冬日北地蠢蠢欲动,儿臣请旨,前往上郡,坐镇军中,以防万一。”
若是寻常天家父子,哪里会直言谈论军事?但是偏偏大乾建国伊始,开国皇后并不是娇小姐出身,而是跟皇帝一起卧薪尝胆的贤内助,所以从开国以来,大乾有这样一种传统,皇后不管是不是中宫独宠,却都是个顶个的底气十足。
这代帝王,本就是有雄心壮志的,又娶了军中宿老英国公的独女,秦瞻不管是出身,才能,还是跟陛下的感情,在皇子中,都是独一份儿。别的不说,只出宫开府来说,旁人都在勋贵街,只秦瞻一人,在皇宫脚下的朱雀街,就可以看出。
眼下,四皇子请旨,皇帝趁机口头上说了几句,还是很快同意,“去跟你母后说一声,她那关,可比朕这里难过的多。”
秦瞻脸上一喜,拜谢圣上,便去仪门之后的凤仪宫中。
“你去上郡做什么?那里的风,正是刮骨的时候,你穿毛皮都冻骨头。”
皇后一开口,就知道,她年轻时,并不是养在深闺,而是对西北边陲极为了解。
秦景开口,只说那里西域边陲,似有异动。
皇后狐疑的看着儿子良久,突然一本册子飞出,险些砸中秦瞻。
果然,夫妻两个一样的脾性。
“打量我在宫中,就不知道外边儿的事儿了是吧?你舅舅在高平镇守,那里已经三年无战事,今年草原气候异常,你父皇蠢蠢欲动,羌人早就避走西南,又哪里来的异动?”
秦瞻被皇后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闭嘴。
“又是这个死样子,从小就是这副蚌壳模样,也不知你未来妻子如何能忍你这脾性。”皇后说着,却拗不过儿子的倔强,摆摆手,头疼道,“去吧,顺路去看看你舅舅。你表妹在京都时,就爱跟你玩儿,你去了,别忘了给你表姐表妹带些礼物。”
秦瞻这才躬身谢过母亲,回去准备。
“你们说说,他这副脾性,究竟是像了谁?”皇后再一次向儿子妥协,忍不住跟身边的嬷嬷抱怨。
嬷嬷忍笑,“所谓一物降一物,您就是心疼四皇子罢了。”
皇后也不过是面上生气,被嬷嬷一句话说的就笑出来,“这个冤家。我年轻时,多年不孕,还帮陛下纳了不少宫妃,谁知道,突然就有了他,他小时候也是多少人宠着长大的,怎么就成了这闷葫芦的性子?”
嬷嬷开口,“娘娘,您忘了,殿下从小惜言,嘴上不说,心里看得明白的很。”
皇后闻言,倒是点头,“也是,算是个心明眼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