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坤兄,你混的可不如你闺女啊,啊?哈哈…”
底下,竟是沈兆坤跟同僚们在大堂饮酒。
其实,也算不得同僚,因为他们都是各处的司务,不入品的小官儿,放在百姓中,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实则在明眼人眼中,实在上不得台面。
因此,几人虽都是有闲钱的,眼馋牡丹姑娘,却不敢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跟别的大人物抢。
眼下,见牡丹阁是京中有名的女公子,程平乐和沈时宜,程平乐是程国公家的小姐,无人敢置喙,便将矛头对准了沈时宜。
沈兆坤被人说的莫名挠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见自家闺女竟然又在牡丹阁包场,忍不住火气冒上来。便是儿子,跟老子在青楼楚馆见了也要避嫌,更别提跟女儿在这风花雪月的地方碰头。
但是沈兆坤总算不是个软弱的,被人当面调侃,当下便回怼过去,“这锦绣招,满京都的男男女女都能来,我闺女自然也能来,而且,她还是跟程国公女公子一起来,就更是争气了,比他老子强!”
沈兆坤是个混不吝的,这话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恭维了。
“可不是,能攀上程国公家的女公子,那是京都多少人都得不到的福气。”
“嗨,你当沈大人是咱们这些帮闲?人家沈时宜可也是朝堂上的一号人物!”
“当然,这个沈大人说的是女公子沈时宜,可不是老沈你。”
“是,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
众人又羡又妒,只恨自己没有沈时宜这般有能耐的女儿,对着沈兆坤,自然说话,三分真心,七分阴阳怪气,就是一个拱火。
沈兆坤面上笑着逞强,内里自然窝火。他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好强的时候,若沈时宜是个儿子,自然千好万好,偏偏是个女儿,还比他强出十万八千里。
沈兆坤带着火气喝酒,他身边的人自然看出来了,因此彼此对视一眼,见好就收。毕竟沈时宜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拱火太过,牵连到他们身上,才真是引火烧身。
哪知道,大堂上,看沈时宜不顺眼的,还有旁人。正是被沈时宜激的买新盐的十几名举子,他们年轻力壮,早早进京准备科举,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总归是不太缺钱。此时这些人见到沈时宜可谓新仇旧恨。
“钱宁,不要冲动。沈时宜身边,是程国公女公子。”
“世瑜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沈时宜明知道新盐的弊端,还让我等以身试法,耽误了多少日子,受了多少罪。我自己倒罢了,这次过来,就是试试水,你可是被夫子家人视做希望寄托,若是因此影响了你的前途,那沈时宜便是杀了刮了都抵不上你三年光阴。”
钱宁口中这位世瑜兄姓高,名世瑜,家贫却才高,是直隶府的会元,这次也是受人资助,来到的京都。他这般出身,读书靠的就是刻苦,身子自然没有钱宁这等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壮实,一场病去,拉肚子两天,使得他颇感元气大伤,这次腊八,也是他们从军营回京之后,第一次出门,没想到竟碰倒沈时宜。
此刻沈时宜高高在上,惬意的享受着国色天香的牡丹姑娘时不时的眉目含笑,自然让其余人等嫉妒不已,更何况他们这些年轻举子?
“好!—”
此刻,二楼上的牡丹姑娘一个甩袖,整好到沈时宜面前,被人叫好,沈时宜和程平乐也跟着鼓掌叫好,自然让这桌自认为天之骄子的举子们看得目眦欲裂。
高世瑜见此,手中抓着钱宁的力气也松了。
钱宁哪里还不懂高世瑜的心思,当即就起身。
此刻,牡丹姑娘收回水袖,转身拾级而上,眼看就要回牡丹阁。
众人正叫好留人的时候,钱宁高声呼喊,“牡丹姑娘!”
一声呼喊,格外响亮,让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声源处,见是一个略矮微黑的年轻男子,却身穿学子服,众人顿时了然。
这锦绣招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常客,京都人尽皆知,普通人在此不敢造次,只有三年一次的春闱,有外地学生到来,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每次在锦绣招都要闹出不少笑话出来。
锦绣招的妈妈贞娘此时已经迅速出来打圆场,一来,学子可能前程远大,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二来,年轻人容易热血上头,没有分寸,又耳朵软,几句好话下去,很可能就能消除这个闹市之人的情绪,因此,贞娘脸上带笑,赶到钱宁身边。
“这位客官,是否觉得牡丹姑娘一曲惊天人,没有看够?您且等一等,牡丹姑娘去换装,今儿腊八,诸位贵客来锦绣招就是图个热闹,咱们牡丹姑娘也必要让大家伙儿看得尽兴!”
贞娘一句话,说的众人叫好,偏偏钱宁打定主意出口恶气,叫住又重新转身的牡丹。
“牡丹姑娘,你这天香国色,如何要便宜那假公子,真小姐?那等牝鸡司晨之人,能比得过货真价实的公子?您不妨看看咱们这里,都是品学兼优,前程远大的举子们。牡丹姑娘不妨目光放远一些,您伺候好那女官儿,能有什么好儿?说不得她自个儿都好不了几天,就会被满朝文武男儿赶出朝堂,跌落尘埃。您若是服侍好我等,待明年高中,纳你为妾也无不可,你又何必跟那小女子浪费时间!”
钱宁若是正常说话,牡丹在锦绣招摸爬滚打,未必听不得这些话,只是钱宁说的流里流气,尤其针对沈时宜,她作为京都首屈一指的头牌,自然也是有脾气的,当下看向贞娘,“妈妈,这等人您还留着干什么,喝了几杯酒就敢在这里撒酒疯,还不打出去!”
钱宁见牡丹姑娘跟自己说话,越发情绪上涌,“锦绣招开门迎客,怎么,我们在这里花了钱,还不能说话了?”
钱宁看向四周,“怎么,咱们在大堂的,就这么让人看不上?老板娘,你说,若是看不上,不让说话,咱们这就走,以后也不登你这高门!”
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起哄的,大厅上的人,当即起哄,让贞娘也不好马上赶人。
钱宁越发得意,抬头看向沈时宜,“牡丹姑娘急了,怎么难道你伺候好那沈时宜,真能得着什么好?”
沈时宜面上不动,看向底下那个开口就针对自己的人,正欲开口,却被秦瞻叫住,“今日你生辰,没必要理会这些人,我让人将他丢出去就是了。”
沈时宜自然知道,有些人就是单纯恶心人,你一旦跟他计较,就正中他的下怀。
沈时宜看着秦瞻点头。
却不妨,多灌了几杯酒的沈兆坤此时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砰的一声炸开。
只见他踢倒凳子起身,指着三楼的沈时宜,“还不给我滚下来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