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薄烟笼罩在整个青州府的上空,这细雨下了整整一夜怎么也不见停,直到早上的太阳升起,用阳光吹散了阴霾,也吹走了这一片细雨,白墙黑瓦婷婷窈窕立在河畔,石拱小桥袅袅炊烟,船只行人相映其中。
香岚正在屋外廊下交代小丫鬟今天要做的事,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嘤咛,当下闯进屋内,见她家小姐卸了力气软软的斜靠在床榻边,脸色也有些苍白,一双眸子更是空洞无神,让人看了只觉心疼。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香岚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抬起小手放在南晰后背上下挥动,轻轻的安抚着顾南晰,她家小姐这才渐渐回了神,
“我无妨了,父亲他们可是离府了?”
顾南晰摇摇头,从无比真实的梦境当中脱离出来,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边起身一边向香岚询问。
“是的,老爷一大早就离府了,如今也有两三个时辰了。”
南晰借着香岚的力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的雕花沉香矮木凳上,又有丫鬟取了洗脸的盆,她梳洗过后开始打扮起来。
今天是皇帝到达青州府的日子,顾府祖宅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警惕,下人更是严阵以待,生怕出了分毫的差错,他的父亲一大早便同太守大人亲自去了青州府城外几公里的运河驿站接驾。
她虽然是顾府嫡长女,又和皇后娘娘有着姨甥的关系,但身上没有诰命,便只是民女,是没有主动去面前侯着的资格的,不过有他父亲和祖母在,上面也不可能不接见她这唯一一个,在青州府的顾家小辈。
顾南晰难得也浓妆艳抹了一番,配饰也一个不落,用的都是自家铺里的新款式,似笑非笑间架势十足,举手投足方已经展现出大家闺秀天之娇女的神采。
午间去了祖母房中请安,祖母也连连夸赞说,不愧是她顾家的儿女,祖母有顾老太爷这样一个夫君,身上自然是有诰命在身的,即便如此高龄也要提早去城外待命,用过午膳就同其她有诰命在身的官眷,坐着船去皇帝出行的游船上觐见,
而南晰就同这些夫人的儿女在顾府等待召见即可,而这些人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得到召见了,因此一个两个都向南晰搭话,想要盘些交情出来,
顾南晰在见到这些人之前,祖母就交代了不少,因此也知道这些人当中哪些人对她有利可以结交,哪些人是不学无术之辈又或者家中落魄,因此只和那些人打了一个照面后,便寻了个由头去了花园一处高耸的假山上的小亭子,吹些从湖上生起的凉风。
这假山足足有几十米高,站在小亭之内,甚至可以望到府外几条街上的情景,几位大人从一个月前就精心准备,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上也只有些严正以待的士兵巡查站岗,
即便有出来吆喝的小摊贩,大部分也是找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假扮,少有几个真的,祖宗十八代都让官府查了个一应俱全,看起来张灯结彩吆喝不停也就罢了,
真正能一睹圣颜的地方便是青州府城内的几栋大酒楼,但能订上座位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名单也由官府做过审查,除了这以外便只有自家的宅院高处,所以这皇帝南巡,真正能见到的百姓屈指可数,更谈何体察民情?
顾南晰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收回了视线,可又实在不愿回到屋子,同那些人虚与委蛇,她不久便要回到上京城,这些人即便结交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如此在亭子上一直等到天黑才听到远处传来靡靡之声,与此同时,整个青州府内突然灯火大盛,以顾南晰所搭建的院落戏台为中心,点燃了整个青州府城,
运河两边无数孔明灯飞向天际,与运河内的水流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戏台之上琴音如潺潺流水,琵琶若银瓶乍破,奔腾而过之后,笛声若断若续,忽然一阵短促激昂的鼓点袭来,
那孔明灯下绚丽多彩的烟花再一次点燃观看者的激情,戏台之上运河两侧,是各种令人啧啧称奇杂技表演,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短短半个时辰精心准备的开幕就结束了它的职责,而顾南晰一直紧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孟大哥会潜入戏台班子中,表演完毕就会由顾群带到皇帝前领赏,只要能见到皇帝,那孟大哥便有机会把证据呈给皇上。
这个计划十分巧妙,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孟大哥绝对不能在戏台之上就被太守认出,顾南晰为此也是做了诸多努力与安排,一个便是提出的由青州府内的才子坐小船吟诗作对,俗雅兼备,
另外她还特地寻了自己庄子上与孟大哥身形相似之人,换了孟大哥书生的装束,故意在太守面前漏出马脚,引着那帮人出了青州府一路向南,再找机会换回自己装束后回了庄子,太守自然一无所获,还被她消磨了不少的人力。
接下来那些才子便会从青州府出发,由圣上出题,各自对答,而那位太守大人估计现在正在心惊胆战的挨个去船上确认这些才子的身份,毕竟这部分由她的父亲负责,太守是插不了手的。
这样想着,南晰倒是笑出了声,一旁的香岚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守在旁边,什么也没问。
“走吧,屋子那些人也晾了几个时辰,咱们也该好好的露个面了。”
说罢起身,带着丫鬟,就向着待客的院子径直走去。
再说屋内的这群人,能站在这儿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虽然不及顾南晰,但也被家中教惯多年,自然受不了顾南晰如此怠慢,但毕竟自持身份虽然心有怨言,在面上却不显现,
少有几个沉不住气的说上两句,其他人也不附和,毕竟在人家的地界,出来之前长辈也有交代,又不知顾南晰脾气如何,这些人也就谨慎许多,因此顾南晰虽说离开许久,但整个院子里倒也和谐。
她大概也能猜到院子里这些人的想法,所以也不惊讶,只是进了屋子,坐到主位上,微抬头,贵女的威严便瞬间镇住了场子上这些还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们”。
“我见那些书生已经登船,皇后娘娘大约再过半个时辰,就会传召夫人们,等到我们也得一个时辰,你们若是饿了,就要些糕点,等上面传膳至少也得戌时了。”
这些人与她也没多少仇怨,顾南晰和善一笑,提点对这些人开口,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自己捻了一块百花酥,放入口中,这种糕点造价昂贵,若不是接驾,顾府也不会备上,不过它的味道果然也对得起它的价格,顾南晰一边又拿了一块,一边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