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妍才一下场韩灵就来到了陈厌面前,陈厌跟着她去了后台,裴幼妍正坐在桌旁等他,还给他倒了杯茶。
“裴姑娘。”陈厌先开口同她打了招呼:“你今天很好看。”
裴幼妍笑得开心,但还是不忘打趣他:“我平日不好看吗?”
陈厌很实在地答道:“好看。”
裴幼妍心满意足,也不再同他玩笑,她喝了口茶,然后说出了自己一早要说的话:“陈公子,这一场演完,我就得离开中都了。”
陈厌一愣,问:“先前不是说要再待两个月吗?”
“金陵还有些事,得先走了。”裴幼妍笑得有些勉强,“人生嘛,总是算不准的。”
陈厌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那姑娘先前说留不下的事也不算准话了。”
裴幼妍眼眶都有些红,但她还是看着陈厌说:“中都其实是一个好地方。”
“裴姑娘!”陈厌叫她叫得很急,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在他和裴幼妍的目光对上那一刻却又冷静下来了,他只说出了一句:“你要一路顺风。”
裴幼妍看着从欲言又止到言不由衷的陈厌,反倒笑了出来。她笑着说:“陈公子的意思,我想我是明白的。只是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都得先顾好自己才能去想旁的那些。”
陈厌一下就想到了他回中都时祁斯遇对他说的话,“再多的事,也会有做完的那天。”
“那幼妍就等着那一天了。”
陈厌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没再说什么就出了屋子。他本想出了门直接回都国公府,但他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
裴幼妍正在卸妆,而韩灵端着盆水正要进屋。他远远看着裴幼妍叹了口气,只是叫住了韩灵。
韩灵看到去而复返的他还愣了一下,忙问他:“公子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陈厌只是摇头,韩灵见状又说:“那我去叫我家姑娘。”
“不必麻烦了。”陈厌终于开了口,“我只是想和韩姑娘你说两句。”
听到这话的韩灵满脸错愕,看向他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些鄙夷。陈厌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我知道韩姑娘武功不错,希望南下的时候你能护你家姑娘周全。”
韩灵这才松了口气,她立刻应了下来:“公子放心。就算您不叮嘱韩灵也会保护好姑娘的,这是我应当做的。”
陈厌还是执拗地向韩灵抱拳行了礼:“有劳韩姑娘了。”
这话刚说完他就离开了,韩灵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屋里坐着的裴幼妍,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裴幼妍刚好是赶在蔺珏大婚前一天走的,陈厌当时正忙,也没赶上去送她。祁斯遇知道了倒是还打趣过他,说他木头似的,一点也不积极。陈厌难得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都国公府和楚王府不顺路,和燕王府亦然。蔺珏看到祁斯遇和蔺端一起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蔺端今天肯定起了个大早。
“老三,阿遇。”
蔺珏和他们打招呼,笑得很是开心。祁斯遇和蔺端也开心,对着他说吉祥话。
“二哥终于成了家,也该立业了。”
这句对蔺珏来说才算是最真的祝福,但这地点不合适,他也无法同蔺端多说。
“昨日珍萃楼的人来了,阿遇送的头面很好看,汶曦很喜欢。”
祁斯遇听到这话倒是开心:“表嫂喜欢就好。”
宾客越来越多,她们浅浅说了几句就进去了。在桌旁坐下的时候蔺端才和祁斯遇说:“送女子头面是有讲究的事,你做为郡王送王妃头面,是要被旁人诟病的。”
她听是听了,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说:“珏表哥不在意就行。”
“你呀。”蔺端拿她没办法,最后也没再说出什么指责的话。
“凌珑,来这边儿坐。”祁斯遇才一瞧见凌珑就和他打了招呼,凌珑四下看了看,走到了祁斯遇身边,只是他却没坐下:“小郡王,我不好与您和燕王殿下同桌的。”
“这有什么不好的?”祁斯遇是真的不解:“你是世子,我也是世子,咱们有什么不能坐一起的?”
祁斯遇说着拽了凌珑一把,让他在自己身旁落了座。凌珑一脸错愕,她却又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奶奶还是我娘的姑姑,咱们还得算一家人呢。”
“是。”凌珑应了一句,又不知要说什么好。倒是蔺端先开口让他免了些尴尬:“我记得凌珑也考中了,过几日就该入朝任职了吧?”
“是,过几日我就要入兰台了。”凌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祁斯遇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怪不得你今天这么拘谨,难不成你还怕旁人说你阿谀上司吗?”
凌珑挠了挠头,还有些羞涩:“我爹说了,我初入朝堂,是该谨慎些不落人口实的。”
“得,看来这真不是你开盘赌卖天价票捞钱那会儿了。”祁斯遇又问:“他们给你封的什么官啊?”
“监察御史,负责户部。”
“沈赢安排得真好,我倒是想不出比这更适合你干的活了。”
蔺端也附和:“沈赢确实是个知人善用的,总能让人找到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祁斯遇这才想到武泠远,问:“那你表弟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去礼部了。”
“礼部挺好。”祁斯遇发自内心感叹了一句,“我在太常寺那会儿常和礼部打交道,他们的人都挺有礼貌,不像户部那群人,整天掉钱眼里去了。”
祁斯遇想了想又对凌珑说:“其实你也不用不自在。等你去了兰台你就知道了,我只是那儿的摆设。你同我亲近,别人只会觉得你和我是酒肉朋友臭味相投,没人会说你巴结上司心思不正。”
这下换凌珑不解了:“为什么?不说您在安南赫赫战功和护送公主和亲之事,就是单说您在朝中所为,户部尚书一案、战马案以及后来的丞相案您都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怎么会有人觉得您只是纨绔?”
祁斯遇摊手,笑得有些无奈:“你也说了,我先前是武将,如今的作用又都在这些大案里。我去十六卫去巡防营甚至是京畿驻扎别人应当都能夸我一句良将,就算去大理寺也是个能大胆断案的。但御史台管的可不是这些。我在御史台,就好比是一只关进笼子的老虎,或许本身不是全然无用,但现在也确实是没什么用。”
凌珑看着祁斯遇,似乎想从她眼睛里发现更多的东西。比如不满、愤怒、怀才不遇。但他只看到了一点可惜。
“小郡王会离开御史台吗?”
“当然了。”祁斯遇说得坚定,“还有更合适的事儿等着我去做呢。”
过了好一会儿李亦仁才来,蔺端看着他微红的眼眶问:“你妹妹才上花轿就舍不得了?”
“我送她上的花轿,才出家门口我就想把她背回去了。”李亦仁叹了口气,“汶曦这一嫁进来,我们俩可能也就不好见面了。”
蔺端劝他:“你别想那么多,再大的事也隔不了亲情,汶曦永远都是你妹妹。”
李亦仁闻言苦笑,但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喜婆的声音就传来了。
“新娘子进门喽!”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门口,只有祁斯遇环视四周然后悄悄问蔺端:“舅舅应该什么时候来啊?蔺昊成婚那次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蔺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大哥成婚时父皇没来。”
“没来?”祁斯遇很是诧异,声音都比先前高了几分,好在大家也习惯了小郡王不着调,浅看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蔺端点头,“确实没来,不过拜高堂的时候是朝着宫中拜的。”
祁斯遇还是不解:“可是为什么?大表哥还是舅舅第一个成婚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蔺端对此事并不上心,还同她开玩笑:“或许我成婚的时候父皇也不会来呢。”
祁斯遇忍不住又问他:“那端表哥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
蔺端不爱答,只能搪塞祁斯遇:“等明年再说吧。”
祁斯遇觉得无趣,又抬头看李亦仁,李亦仁被她吓了一跳,忙说:“小郡王可别再催我了啊,我还没想好呢。”
祁斯遇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她笑着说:“我也不是个饶世界说媒的,亦仁你怎么这样怕?”
李亦仁连忙摆手否认:“哪里哪里,我这是敬重您。”
祁斯遇摆明了要逗他,说:“大家都是世子,世子不必这般客气。”
“别别别。”李亦仁这下更是坐立难安,“叫一句世子这屋里有数位能应的,还是叫亦仁好。再者说了,世子管世子叫世子,实在是太别扭了。”
他这话音落下李汶曦也进了门。李汶曦本就生得漂亮,如今这身嫁衣衬得她更白更好看,浑身都发着光似的。
“真好看。”祁斯遇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她这话僭越,旁人不敢附和。李汶曦嫁的是蔺珏,蔺端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说。最后还是李亦仁接了她的话:“女子穿嫁衣是最漂亮的,小郡王好看,以后定也能娶个漂亮的郡王妃。”
祁斯遇还没觉得有什么,蔺端就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背。祁斯遇微愣,随即开了口:“或许吧,不过我要等端表哥成了亲才能考虑这事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毕竟要是我都先一步成婚了,端表哥可就真的不能不急了。”
蔺端无奈,接着她的话说:“看来我还得感谢你替我考虑了。”
祁斯遇笑得灿烂:“当然。”
蔺珏才拜完天地就到蔺端这桌敬酒了。
“感谢诸位能来蔺珏的婚宴,本王先敬诸位一杯。”说完他就举杯一饮而尽。他的空杯子才撂下,蔺端又替他满上了一杯。蔺珏朝蔺端笑了笑,又举杯看向李亦仁:“大舅子,这杯我敬你。”
皇子敬酒,李亦仁不得不举杯应下。他一脸纠结地举起酒杯,轻声说了句:“楚王殿下太客气了,皇亲国戚我不敢当,您叫我李亦仁便是。”
蔺珏却执意要叫,摆明了要让李亦仁不舒服。“汶曦是我的妻子,你是汶曦的亲哥哥,本王这声大舅子,你当得起。”
李亦仁再说不出什么,蔺珏说得没错,李汶曦是正妻,他确实是蔺珏的大舅子。“多谢殿下抬爱。我李亦仁,祝您和王妃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放心,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蔺珏同李亦仁说完了话才又转向蔺端:“本王能有今日,也多亏你。”
蔺端笑着同他碰了杯:“那些吉祥话我就不再同二哥说了,我相信二哥的好日子且在后头。”
“老三,你也是。”
祁斯遇是主动向蔺珏敬酒的:“我就祝珏表哥早生贵子吧,等珏表哥有了孩子,我教他武功。”
蔺珏惯着她,一口应了下来:“好。”
祁斯遇又提前离了席,正经饭没吃几口就和蔺端说要走。
“走这么早?回国公府吗?”
祁斯遇摇头:“我去找子书。”
一听到杨子书的名字蔺端也不再多问,只说:“那你去吧。告诉姑姑,晚上我去你家吃饭。”
“你怎么又要来蹭饭?”
“想姑姑了。”蔺端说得带了些可怜,祁斯遇拿他没办法,只能应下:“知道了。”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蔺端:“别忘了拿点赵嬷嬷做的糕点来。”
“知道,我叫她给你做些栗子糕和乌梅饼。”
祁斯遇听到这话才放心地离开前厅。所有人都知道杨子书没死,但他自知身份不适宜见客,今日一直没到前厅来,忙里忙外的都是从前跟着蔺珏的老管家。
祁斯遇去了杨子书的书房,才一敲门就听到了杨子书的声音:“谁?”
“祁斯遇。”她乖乖报了大名,然后等着杨子书说“进来”。她的话还没来,门却已经开了。杨子书笑得很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是您来了。”
祁斯遇当然不计较,还笑着解释:“在前面没看见你,一猜你就在这儿看书呢。”
杨子书把她请进了屋,然后才问:“听这声音前面正热闹着,您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我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