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固细想一下从前的事,忽然愣了一下,拉住宇文焕的马:“隋阳公主不是走在景弘十六年先帝寿辰前两个月吗?到景弘十七初也过了半年多时间,就这么撂在宫里?”宇文焕看着他:“南晽殿下撑到了燧初城破,燕辙骗了先帝。”秦固不解:“那燕辙为什么在先帝最想见女儿的时候假传南晽殿下的死讯,他不怕先帝动怒祸及他北肃百姓?”
宇文焕沉声道:“他怕,他幼年即位一心要亡我大虞,却对我大虞的隋阳公主动了真心。他更怕斗不过公主白白送了江山,所以那几年燕辙如关犯人一般囚禁南晽殿下,给她套上枷锁妄图磨平她的心气。他假传公主病故的消息就是在赌,赌先帝不会为了一个女儿用兵,赌赢了这世上再无隋阳公主只有他的皇后。
何况那时南晽殿下伤的不轻,他怎么敢让先帝知晓。可他赌输了,他低估了我大虞公主的心性,到死都没能让南晽殿下屈服,更看低了先帝与南晽殿下间的亲情,国破身死也是他自找的。”
秦固缓缓松了手:“我还记得小时候隋阳公主代先帝训斥群臣的风采,林逸都吓得跪地请罪大气都不敢出。两国邦交缠斗起来燕辙也未必是隋阳公主的对手,只可惜她是女儿身被迫与北肃和亲。燕辙贪心不足屡屡犯边觊觎我大虞社稷,丝毫不念我大虞两代先君救济扶持之恩,又如此折辱迫害我大虞公主,自裁?死得实在便宜。太子、三王、桓王若有他们长姐一半魄力何愁坐不稳这天下。”
宇文焕吞了两粒药丸灌了口酒顺下去:“我第一次回京述职与先帝多喝了几杯,被南时殿下指着鼻子训了一通,那时她才十岁吧,倒还真有几分像南晽殿下。”秦固脸色一变:“光延兄对南晽殿下如此念念不忘,如今南时也大了莫有了些别的想法?”宇文焕收好水囊:“想多了!我要是真对南时殿下有想法,最晚在你踏进源城那一刻就是已经是尸体了。”秦固笑了起来:“是我关心则乱,竟忘了光延兄对夫人忠贞不二,想来南时这种怯生生小家伙应该不对你胃口。”宇文焕目光一亮:“凡事没有绝对,我劝你还是小心些。”
秦固也不恼:“你儿子呢在朔宁?”“则阳!”这倒是出乎秦固的预料:“放心的下?”宇文焕笑道:“我师父还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护不住,更何况还是我儿子。”秦固想着以后与南时也会有孩子,追问道:“你儿子快五岁了,像你还是像他娘,也同你一个脾气?”宇文焕正经起来:“长相、性格都像他娘多些,生得清秀不爱说话却是个有主意的。”
秦固打量他一番:“那就好,我瞧着李振还有你那些兵见你跟见凶神一样。能把身经百战的勇士吓成这样,看来光延兄平日里治军严苛脾气也不会小,若是小公子像你可毁了。”宇文焕叹气:“她走这两年我这脾气越来越坏,医官说是病用药能压制得住,就是那些药吃了犯困,战时更是能不吃就不吃。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我脾气大?起码我夫人不会一见我就躲。”
秦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光延兄还真是一点不吃亏,说真的两年了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不想,她说我若负她,她亲手杀了我。”秦固有些震惊:“之前听人说过光延兄不近女色,没想到嫂夫人竟如此霸道。不过你才二十七,余生漫长真准备就这么孤零零的守着孩子?莫不是惧内的有些过头?”
宇文焕正色道:“惧内只是幌子,换做你,你会心中想着南时殿下怀里抱着别的女人?”秦固强扯了个笑:“不敢想,我可能守不住,所以我得护好她不让负心的那天出现。”宇文焕叹道:“你命比我好,会如愿的。小心!流沙要动了!大队分二十列并行跟上我!”秦固看着前方看似平静的雪坑,似乎有东西埋在里面,叫停了部队:“所有人警醒些!是流沙,整队二十列并行跟紧宇文将军。快些冲过去!”
宇文焕打马在雪地上蹚出一条路,秦固紧跟着他冲了过去,虞军士兵列好队形快马加鞭越过暂时安分的流沙,冲入千塔沙漠的中心,正准备下马安营扎寨,就目睹了刚越过的十几里宽的大雪坑下沉、翻动,变成沙坑渐渐恢复平静,还吐出几十具干枯的人与牲畜的尸身,坑边的士兵紧忙后退几步,虽是数九寒天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固也有些后怕:“那是楚军?万幸,多亏光延兄在,这流沙着实太大了些,若是小一点早该冻实了。”北军缓过劲来,带着西军先支起了中帐。宇文焕缓缓下马:“这是留给楚军的墓地,告诉他们不可染指这片土地,我睡会有劳介山老弟带他们忙活。”秦固笑道:“你只管安心睡,等楚军杀过来我再叫你!”宇文焕摆了摆手进了帐篷。
秦固巡视一下这个安身之处,埋有固定帐篷的地桩,还屯了不少草料麦麸:“你们将军真是胆大心细,不怕这些东西便宜了敌人,就这么自信楚军不敢进来?”北军士兵笑了起来:“秦将军是没看到,他们能进来也未必出的去,这不都在那里面埋着了,两千多人呢。”西军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两千多人都给埋了!”
秦固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十八年的兵真不是白当的,傻子才会和宇文焕做对手。也难怪他脾气不好你们平日里那么怕他,却不离心离德如此敬重他。”北军士兵们正经起来:“跟着他能立功,更能活得久些,从前我们将军倒是和秦将军很像,更何况他是病了才这样的,我们不能背弃他。”秦固低声道:“看来他夫人当真是他的全部,这一去竟让他如此伤神。”
北军士兵们眼眶有些泛红:“不瞒秦将军,我们将军打服了北肃,可治服北肃的却是夫人,所有北肃人的命都是夫人救的,新政一发,再无虞人肃人之分,北境上下无不感念夫人的恩情,我们军中就有不少肃人。”秦固越发好奇:“我原以为光延兄言过其实,可你们竟都这样说,想来你们将军夫人定是出身世家大族才能有如此见地和本事,说来听听说不定还与我家还有些交情。”
北军士兵面面相觑:“只知道将军与夫人是旧识,还真不知道夫人出身,听老兵说是北肃人。闭嘴!这是能胡说的!秦将军勿怪,我们将军夫人身子不好见不得风,做堂理政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些混小子更是见都没见过,流言蜚语什么的越传越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