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内,故人重逢,两两相望,唯有沉默。一时间不知怎的,正堂内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严箬盈不知道是真的单纯,还是装的,只有她十分开心,拉着穆清问东问西。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萧辙盛了一碗鸡汤。
“不知道尚仪喜欢吃什么菜,妾身便按照殿下的口味备下了,也不知道合不合尚仪的胃口,尚仪若是不喜欢,我叫厨子再加几个菜。”
穆清微微而笑,轻声回道:“小夫人客气了,这些便都挺好的。”
严箬盈嫣然一笑,说道:“尚仪有所不知,锦书哥哥吃饭可挑剔了,这饭菜里的葱蒜他是不吃的,但不放葱蒜还不行,他只吃那个味道。所以每次吃饭都是我帮他把葱蒜挑出来。”严箬盈说着,便开始给萧辙挑起菜来。
“你看我这脑子,尚仪方才刚训斥过我,我就又忘了,又叫了殿下的名讳。只怪殿下平日里太过宠爱我,叫惯了的。”
穆清嘴角微微颤抖,只觉得眼前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格外刺眼,那光刺到了她的心里,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有些食不知味了。她早已不恨那个人了吧,她恨的是自己,为何时至今日都还忘不掉他。
突然,只听萧辙开口对常有余吩咐道:“马上派人把关雎阁收拾出来,给陈尚仪居住。”他嗓音浑厚,很有磁性,却又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关雎阁?”严箬盈满面震惊,那个王府里被称为禁地的地方,自己从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萧辙竟然要让那个陈尚仪居住。
“可是我已经派人给揽月阁的偏房收拾好了,陈尚仪同我住在一处,也方便教导我啊。”
萧辙瞪了严箬盈一眼,淡淡的说道:“陈尚仪乃是从五品的女官,怎么能让尚仪住偏房呢?若是被陛下知道我们齐宣王府怠慢了宫中女官,怕是要被问责的。”萧辙说罢,轻轻用手帕擦了擦手,便拂袖离开了正堂。
正堂门外,常有余迎在那里:“殿下,还要想办法打发陈尚仪走吗?”
萧辙冷声回道:“不必了。”
夜色又浓郁了几分。回清玉馆的路上,萧辙步履轻快,似乎很久都不曾如今夜这般畅快了。他还是暗暗窃喜,那个人终于离他越来越近,至少就在他眼前。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多想,也不想知道萧九辰为何把穆清送来,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但方才席间,她似乎吃的不多。
萧辙转身,对廊下守着的一个小厮说道:“去五福斋买盒杏仁酥送到关雎阁去。”
“是,殿下。”
夜色低沉,穆清跟着常有余朝关雎阁走去。她的身后,还跟着锦瑟和雪鹭。
“敢问阁下可是这王府的管事?下午我入府的时候,便见你与小夫人一同迎在门口。”穆清问道。
常有余微微俯身,恭敬道:“回尚仪的话,小的才刚升任管事不久。”
穆清对着常有余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此年轻便做了王府的管事,想来是极有能力的。”
常有余笑着回道:“都是殿下调教的好。”
二人一路聊着,便走到了关雎阁的门前。直到看到关雎阁的那一刻,穆清方才知道为何严箬盈听到关雎阁三个字后会如此惊讶。关雎阁内白墙灰瓦,清水回环。园中佳木葱笼,流水殇殇,两层的阁楼屋檐飞起,檐上雕刻着精美的祥云鸟兽图案。屋前有一方清湖,湖上种了一捧青莲,看上去素净淡雅,富有诗意。
“这,不是南陈的建筑吗?”锦瑟不由得感叹道。
“这确实是南陈的建筑。”常有余说道,“殿下从南陈回来之后,便命人修建了关雎阁。除了平日里负责打扫的侍女以外,这所园子还不曾有人居住。”
穆清内心有些惊讶,不知萧辙在这王府里修建关雎阁是何用意,又为何让自己住在这里。她正思索着,只见南边来了个小厮,上前行了一礼。
“陈尚仪,小夫人方才在席间见尚仪吃的不多,便命小的到五福斋买了盒杏仁酥给尚仪送来。”
穆清微微而笑,示意雪鹭收下。
“这么晚了竟还能买到杏仁酥,小夫人有心了。”
“是啊,五福斋已经准备关门了,这是最后一盒杏仁酥。”那小厮说道。
“替我谢过小夫人。”
穆清走后,那小厮看着穆清的背影,不禁对着常有余问道:“常管家,你说这杏仁酥明明是殿下让买的,殿下却让我告诉陈尚仪是小夫人买的,这是为何啊?”
常有余轻声叹了口气,“殿下的心思怎是你我可以猜到的。”说罢摇了摇头,离开了那里。
春日的光景甚好,微风习习,吹的人心头一暖。齐宣王府的后院光景甚美,顺着景泰拱门进去便得见一座巨大奇石假山,那山间溪流潺潺顺流而下,凝聚成一方浅浅的小湖。湖水清澈,绿得像是一块儿翡翠,湖上架了一座木质的拱桥,桥下葱兰遍地,花开漫野,走到桥上便能闻见清新的花草香气。穿过木桥,眼前的景致便一下开阔起来。
园中的连廊连着一座凉亭,唤做净心亭,亭子的四角挂着檐铃,风起稍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来。每日清晨,穆清都会在此处给严箬盈讲书,不过也就是些女德一类的书,在讲些宫里的规矩。严箬盈年幼贪玩,每每讲书总是昏昏欲睡。
这日的清晨,她不仅酣睡,竟还发出了鼾声。侍女婵娟站在一边实在是尴尬,双唇一抿,假装不经意的踢了严箬盈一脚。
严箬盈浑然梦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小夫人,您都打呼了。”婵娟一脸尴尬的样子,低声给严箬盈说道。
严箬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陈尚仪,我实在是太困了。”
穆清掩面而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皇兄去学堂,也是这般模样。“许是我讲的太过无聊,小夫人才会睡着的吧。”
“不是不是。”严箬盈急忙摇摇头,“陈尚仪讲的很好,是我太过懒惰了。不过,若是陈尚仪能够讲一些诗词歌赋,名家故事,那我肯定不会睡着了。”
穆清浅浅一笑,“过几日女德讲完了,倒也可以讲些诗词歌赋。”
“真的吗?那太好了。”严箬盈高兴的直拍手,谁知她话音才落,便看见萧辙一袭白衣,从假山奇石之间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