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呢？”他又问道。

　　顾如蓁看着他，没在他的手上写字，而是怔了怔，捂住了手边的铃铛。

　　天秦帝手指蜷缩起，目光静静的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半晌……收回了视线。

　　下面半个月的时间，她虽然还在他的身边，但却再没有晃动手腕上戴着的铃铛。

　　天秦帝也知道她的心思，他原本觉得这样也挺好，虽然不能相见，但到底她还在他身边待着，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日子久了，他想了许久，叫来了左丘聚。

　　宫中近来传着一件极为离奇的事情，向来不信鬼神的陛下竟传召了许多道士和尚进宫。

　　外面的一些人想方设法要从中探出消息，不过皆不得所知。

　　顾如蓁起先也不清楚，她在甘露殿外四处晃时，听到一对小宫女在墙角耳语。

　　听完之后，她忙转过身，朝着甘露殿跑过去。

　　她缓缓靠近，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男人。

　　他朝着她在的地方看，像是能瞧见他。

　　还没有靠近之前，她忽然嗅到一阵血腥味，顺着味道的方向，她望见男人的手腕上，有一串珠子。

　　怪异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串珠子上传出来的。

　　听到耳边熟悉的铃铛声，男人扯开唇角轻轻一笑，“原先以为那群神棍没什么本事，如今想来也并非如此，我才刚戴上，你便肯露面了。”

　　顾如蓁见状只能握住他的手，然后借此扯开他手腕上的串珠，染着血腥味的串珠洒了一地，叫站在门口守着的左丘聚一惊，慌忙道，“陛下？”

　　天秦帝声音平稳，“无事，站远点，不得进来。”

　　顾如蓁咬了咬牙，只得在他手上写道。

　　我有相爱相守的夫君，也有十分乖巧懂事的女儿。

　　我的夫君，他叫秦戾，是天秦的国君。

　　——不是你。

　　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所以天秦帝骤然愣了下，不过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的夫君同朕一样，却不是朕。”

　　是。

　　要是搁在从前，天秦帝肯定是觉得这话很是荒唐，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亲身经历，也翻阅了不少书，还问了许多人。

　　那些话他不尽信，不过多多少少会觉得可能也对。

　　所以大抵是一个人，却在不同的时空，还是说这是他的上辈子或者下辈子呢……

　　可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都不公平。

　　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他就能有一个相爱的人，他却只能站在最高处，品尝着泛着苦涩的孤寂。

　　“蓁蓁。”

　　同样的声音与叫她的方式，顾如蓁极为明显的愣了下。

　　“既然有可能是一个人，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你深爱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朕呢？”

　　“也或者，你永远都回不去了，留在这里将朕当作你深爱的人，可以吗？”

　　“叮铃铃……”顾如蓁慌乱的往后一退。

　　原本在她不远处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将她拉住，使她没有摔到地上。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手腕处的铃铛，再次听到了阵阵铃铛声响。

　　然后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惊奇的看见，面前忽然朦胧的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从模糊到清晰，也不过只是几瞬的时间。

　　“你……”

　　“以后你不能随便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都是假的。”顾如蓁踢走滑到她脚边的一颗珠子。

　　发现自己听到她的声音后，天秦帝起初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日思夜想糊涂了，不过后来又继续听她说了几句话，他沉寂的一颗心渐渐跳动了起来。

　　他看见她的手无意识的打在木椅的把手，慌忙走上前查看。

　　顾如蓁眨了眨眼睛，她刚才是碰到木椅了吗？

　　然而过了一会，顾如蓁忽然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望着男人面上因为她的出现而露出的喜色，心里有些愧疚。

　　“我可能，要离开了。”

　　“什么？”男人面色微僵，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渐渐捏紧。

　　“你好好照顾自己。”顾如蓁顿了顿，意识到身体越来越轻，忙加快了语速，“从前不相信的，日后也不要相信。”

　　“还有，未来有一日，你一定能遇见相知相守之人。”

　　她的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身体被一阵雾气包裹，然后渐渐身体和意识也跟着消失。

　　男人望着抬起的右手，那里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么多天其实只是他的一场梦。

　　未来，是什么时候——

　　还会再相见吗？哪怕是在梦里——

　　……

　　“废物，皇后怎么会昏迷不醒？”

　　薛隐面露苦色，他方才和几个太医都诊脉过，皇后娘娘确实没有大碍，可他们也不知娘娘为何会昏迷不醒来。

　　“陛下。”

　　“我没事。”

　　顾如蓁脑中的记忆十分慌乱，她有点难受，却又不知为何难受。

　　天秦帝几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几个稳婆与医女面色显得十分为难，毕竟女子生产的地方，陛下怎么可进来。

　　可是她们方才看见陛下对着几个太医大发雷霆，所以也不敢开口提醒。

　　顾如蓁皱着眉头，疼痛使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使着力气抬起手，然后将手放在他的脸颊上。

　　“别怕，我……答应过，要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的。”

　　男人眼眸里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他轻声安慰道，“我不怕的，只要你记得我，记着我们的枢枢，记着我们曾约定相守白头。”

　　顾如蓁此时痛的很，最初还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等到后面痛叫声都抑制不住。

　　因为看见几个稳婆手都哆嗦了起来，若桐只能硬着头皮大着胆子走上前。

　　“陛下，不若在外间等候，这样娘娘也能安心些。”

　　天秦帝目光沉沉，站起了身，不过没有去外间，而是去了一道琉璃屏风遮挡的地方。

　　比起怀秦枢的时候，顾如蓁这回简直痛的难以忍受，几次险些要昏死过去。

　　守在身边的稳婆和医女也被吓得不轻，生怕有个万一。

　　好在虽然很痛，但这孩子还不算太磨人，不过半个多时辰，两声清脆的啼哭之后，是周遭宫人掩盖不住欢喜的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