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秦帝那日在朝堂之上若有若无的哭穷叫众人觉得震惊，也或许是周赟的结局叫众人想起了许许多多不太美妙的回忆，众人因此而惧怕。

　　总之后面几年，就算他们心里有再多的意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在朝堂上说出来那是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秦枢个子长得快，她小时候表情还多一些，随着年纪的增长，不知是因为太像天秦帝还是她自己的缘故，整日都面无表情的，唯有见到她的父母才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十岁的时候，身姿挺拔，容貌秀丽，凤眼微垂，眼尾微微向上翘起，周身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疏离的气质，叫她整个人瞧上去简直让人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年纪。

　　十年的时间，足够朝堂中的臣子明白一些事情。

　　他们再是蠢笨，也知道昭明帝姬如今所拥有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个帝姬该拥有的，哪怕她再受宠爱，有些地方也太过了些。

　　众人不是不想提出反对，只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愈发惊叹于昭明帝姬的聪慧与能干。

　　若只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们只会赞叹而非惊叹，他们惊叹的是昭明帝姬在朝堂上说出的许多办法。

　　说实在的，他们比之远远不及。

　　秦枢的聪慧让朝臣们将主意再次打到了顾如蓁身上，他们觉得皇后所出的帝姬如此聪慧，那么若是有了皇子，也应该很聪慧才对。

　　只是他们又等了一年，也没等到后宫传来他们想要的消息。

　　秦枢十二岁，穿着合身的甲胄，带着将士与十万银两出了盛京。

　　在出盛京之前，天秦帝封她为远宸将军。

　　天秦帝膝下无皇子，派唯一的女儿南下赈灾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其中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秦枢的封号。

　　远宸。

　　或者说这个宸字，太过不普通。

　　天秦开国皇帝所住寝殿，叫灵宸宫。

　　宸，可指皇位，也可指帝王。

　　一个可以说是巧合，可这十多年以来，诸多种种，群臣再天真也不会自欺欺人的觉得陛下给了帝姬这个封号还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起初是觉得这很大逆不道，牝鸡司晨，女子当政，岂不是违背天理吗？

　　要是天秦帝在秦枢出生那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封秦枢为皇太女，那朝中所有的人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凝结成一股麻绳，齐心协力的一起反对。

　　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可天秦帝极有耐心，他从秦枢未出生之前就开始布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让秦枢走的这条路能顺畅一些。

　　经过这么些年的缓缓渗入，再清晰的明白陛下的心思，众人一瞬间的愤怒和满腹的反驳之后，竟觉得若是有昭明帝姬这样的皇太女其实也不错。

　　她有着不输于陛下的聪慧与才识，唯一缺少的就是她没有陛下处事的阅历。

　　缺少阅历这不要紧，年纪慢慢增长之后，阅历自然也会慢慢的增长。

　　其实众人能够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自我开解，然后渐渐接受，这还要归功于这么些年天秦帝的诸多决策。

　　女子书院最开始还只是一些贵女高嫁的好条件，等到后面进入正轨后，书院里的风气就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

　　入朝为官，女子科举的考核虽然要稍稍难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通过考核的。

　　如今的朝堂和后宫，女官的人数双手双脚多的都数不过来。

　　更不用提盛京之外，各个郡以及镇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种情况的影响，街上做生意的女子都多了很多。

　　秦枢离开盛京的第二天，有人在朝堂上提出了疑问。

　　天秦帝没立刻回答，只是在所有的朝事都处理好，准备离开之际站起身看着众人，慢吞吞道，“昭明，朕给帝姬起了这个字，你们就该明白朕的意思。”

　　沈暨胡子已经花白，此时感受到身后众人如芒一样的视线，只得跨前一步低头开口。

　　“陛下可曾想过，若是皇太女的资质不能胜任这个位置，或者说她日后的品行不佳，又该如何？”

　　众人诧异的看着沈暨，他们是希望沈暨作为出头鸟表达他们所有人的心思没错，但沈暨怎么就直接称呼帝姬为皇太女了？

　　陛下有这心思，可到底还没有正式颁布圣旨啊。

　　帝姬才十二岁，陛下和皇后还很年轻，要是再有一个同样优秀的皇子该怎么好？

　　男人手指用力捏着玉佩，漫不经心的望着脚下的台阶。

　　“朕自信昭明能胜任这个位置，并且是个绝对适合这个位置的帝王，若是她不适合……”天秦帝骤然抬起眼眸，锐利的视线扫向了所有人。

　　在将众人看的心惊胆战不敢言语时，他才轻启唇瓣，“那就能人者得之。”

　　“朕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观望，看昭明到底适不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因为天秦帝说的能人者得之，叫众人觉得十分的惊愕，等他们回过神之后，男人已经离开了太和殿。

　　盛宁宫。

　　顾如蓁此时倚在窗边，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余光偶然看见走来的男人，忙起身到门口等他。

　　她将所有宫人都遣退到盛宁宫的门口，然后站在正殿抿着唇浅笑看着他。

　　时光似乎格外的偏爱她，她与两人初见时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天秦帝熟稔的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靠近阳光的地方坐下。

　　“枢枢她以后，是不是要住进其他地方？”

　　秦枢如今还是住在盛宁宫侧殿的，但如果一旦颁布她是皇太女的圣旨，她便要移至东宫居住。

　　天秦帝摸了摸她的手，紧紧握住，“再等半年，确实要搬过去了。”

　　顾如蓁心情很复杂，可要是总体来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兴奋。

　　没有母亲在见到子女有异于常人的优秀，会觉得不开心。

　　更不用说，秦枢的优秀已经足以让她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任何忧愁的待着，这便让顾如蓁兴奋的同时，又放下了担心。

　　“朕也不想瞒着你，这回南下赈灾，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经过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