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的人可以当臣子，一步一步向上爬，甚至可以成为万人之上，可恰恰又在一人之下。

　　而有帝王之才的人，兼并能成为万人之上的聪慧，又不仅仅于此。

　　顾如蓁在担忧另一件事情，她无意识的把玩着男人腰间的玉佩，连关于秦枢的近况都没认真听。

　　“顾太史进宫了。”

　　顾修文这些年的官职一直都没有改变，虽然他的官职不低，不过其实这些年一直忙着编纂历代史事，所以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朝堂的沉浮。

　　当然，顾修文对此很满意，他不需要接触朝堂的是是非非，还能多看书增加阅历，并且如果哪一天他的任务完成了，那么后代就会永远记得他的名字。

　　比起从前，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桾琰做事疏忽，险些酿成大错，父亲希望陛下能轻饶桾琰，只降他的官职既可。”

　　顾如蓁明白她的父亲和弟弟的意思，天秦帝也明白。

　　如果顾如蓁的后位不够稳，或者秦枢的未来还没定下，那顾氏和林氏两族就需要足够的鼎盛。

　　可若是顾如蓁的后位稳妥，秦枢的未来也已经毋庸置疑的定下，那这两族便不能太盛。

　　否则这依仗就会变成束缚，叫秦枢日后的路寸步难行。

　　“顾太史，桾琰，还有林家。”天秦帝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朕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能有今天的场面，其实大部分都是靠他们自己。”

　　“外戚是个问题，不过不是他们也不是朕该处理的。”天秦帝难得在她面前露出些许的冷色，“朕想知道，面对至亲之人，枢枢会怎么做？”

　　顾如蓁明白他是为了秦枢好，不过还是叹了一口气，“这回枢枢怎么做都不对了，若是顺着父亲他们的意思，削减顾家林家的势力，就会叫人觉得枢枢连亲人都不认，心狠手辣。”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又会叫人觉得她太过心慈手软，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顾如蓁握着团扇的扇柄，继续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或者说你希望枢枢怎么做？”

　　天秦帝没说自己，因为他的手段在外，如今林氏还在宁安殿关着，这十多年他从未过去看她一眼。

　　只前两年的时候听太医说过林氏精神不大好，多次想见他。

　　他没有理睬，就算林氏忽然转好，变成一个他幼时曾经期盼出现过的慈母，他也不想过去看。

　　他已经不再是幼时的他，所以不需要这份迟来的母亲对儿子的关爱。

　　“枢枢若是在政，应当是以仁政为主，可再是施行仁政，她也是一个帝王，她所有的安排都要保证江山社稷和百姓在前，而非自己的感情。”

　　顾如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由问道，“那你呢，你自己的感情。”

　　就算已经过去十多年，顾如蓁还是记得当初男人颁布封后圣旨时，群臣反对的那个劲头。

　　天秦帝一下子面上有了些得意的神情，他微微抬着下巴，自得道，“因为朕已经想出应对所有决策会出现的可能的办法，再者，朕自己的感情，对江山社稷和百姓，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你，就算朕培养了继承这皇位的人，其中也不可能会出现女子。”天秦帝垂了垂眸，扯开唇角轻笑了一声，“其实那些决策之后，有今日这现状，叫朕也觉得十分的诧异。”

　　“出生没办法改变，可未来却在自己的手中。”

　　顾如蓁记着他的话，双手无意识的握紧了窗台，不久后轻叹了一声。

　　“我既望着她长大，又不舍她长大。”

　　天秦帝握着她的手劝慰道，“顾太史既然已经进宫同你说了这事，那么他们也会知道枢枢的做法是为了他们好，树大招风，盛极必衰，稳当便好，何必做那鸡群中的鹤。”

　　顾如蓁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父亲他们，就算是林家，祖母也已经找我说过几次，担心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好，我只是担心枢枢会觉得愧疚。”

　　“她一定会像个合格的帝王一样做出该做的选择，可同时她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她会觉得愧疚和难过。”

　　天秦帝吐出一口气，缓缓道，“高处不胜寒，天底下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坐在那位置上，必然需要舍弃一些东西。”

　　“又或许，她日后能同朕一样，找到心意相通的人，不至于在这皇城里，感受无边的孤寂。”

　　天秦帝握紧了她的手，似乎这样他就能将自己的力量通过手掌传过去支撑她，“别担心，至少现在还有朕和你陪在她的身边。”

　　顾如蓁顺势走到他的面前靠着他，透着敞开的窗子怔怔的看着院子里的景色。

　　……

　　秦枢不知道她的母亲正在担忧她的未来，她此刻穿着一身劲衣，长发简单用一根木簪束起。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一根木簪根本固定不住，最后她还是去了房间用剪刀剪去不少才勉强束住。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发梢一边长一边短。

　　几个臣子欲言又止，他们起初想着让殿下在屋子里，他们几个人奔走。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他们在外奔走了几日，也没有殿下在外待个半日得来的消息多。

　　最后几人也不再逞强，老老实实的跟在秦枢后面。

　　在听到秦枢和这些人的对话后，他们不禁用着惊讶的眼神看着秦枢。

　　因为秦枢观察了数日，还顺带学了本地的话。

　　虽然还磕磕绊绊的，不过她话说的慢，所以让人一下子也看不出来破绽。

　　这里的人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很排斥外乡人，大抵是觉得自己的家乡频繁遭遇水灾，而旁的地方却安然无恙觉得不公，也或许是旁的原因。

　　总之在秦枢学了本地的话之后，她得到的信息确实多了许多。

　　她找了许多人，绘制了这个地方的图纸。

　　细致到高山矮丘的占地和高度，都标在上面。

　　绘制图纸之外的时间，秦枢也没闲着，她只带了五六个人，就去爬了这里最高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