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枢站在下面听着众人的质疑与不解，没有出声。

　　等到众人发现一直都是他们开口，陛下和殿下两人都未说话时，他们的声音渐渐少了很多，惴惴不安的看着上头。

　　天秦帝缓缓把玩着手中的串珠，底下挂着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这些年尚衣监照样做帝王的冠冕朝服等物，不过这些戴在身上的小玩意，大部分都是顾如蓁做的。

　　“你们觉得虎毒不食子是不是？”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纷纷点头。

　　“这话你们十多年前也曾说过，就在皇太女出生后不久，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听了这话身体顿时僵了僵，不知该作何回答。

　　虽然他们对林氏十多年前做的事情很是不解，但证据又摆在他们面前，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所以这一回众人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认定林氏一定是想刺杀陛下，想刺杀储君。

　　望着众人缓缓低下头走至两边，天秦眉宇轻扬，不久说出了对林氏的处置。

　　自然和秦枢在宁安殿说的话是一样的。

　　其中持反对意见的看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白费力气，所以怔了怔便道了一声陛下英明。

　　不过，在外众人都以为天秦帝如他所说的那般将林氏曝尸荒野处置了，实际上天秦帝还是命左丘聚准备了一个简陋的棺材，然后将林氏埋在郊外，给她立了一块石碑。

　　……

　　下朝后秦枢没回东宫，而是跟在天秦帝的身后。

　　天秦帝扫了一眼秦枢胳膊上包扎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包的像粽子一样？”

　　秦枢以为他是在表达一个作为父亲的担心，所以心里也涌上了暖意，回答道，“父皇不用担心儿臣，薛太医说了只是皮外伤，等这两日结痂好的就快了。”

　　天秦帝皱着的眉宇没有舒展开来，“既然是轻伤，还包成这样？算了，你这几个月就别去见你母后了，省得她还要为你担心。”

　　秦枢：“……”

　　看来她之前的想法，确实有点多余。

　　“林氏……是不是在临死之前骂过朕还有皇后。”

　　他这句话没有带着疑问的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虽然天秦帝和林氏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对她的了解却不算少。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曾经做过的不该做的事情，或许在临死之前能知道悔改。

　　但这种状况，在林氏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天秦帝才不会闲着没事过去挨一顿骂。

　　秦枢没有回答，而且有些不解，“书上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在她的身上，儿臣没有看到这句话，可见这话也不对。”

　　“话是对的，人不对罢了。”天秦帝走在前面，抬起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用书里的醒世恒言能解释的通的，只有你亲身经历了才会明白一切。”

　　“枢枢，这一回你做的很不对。”

　　“父皇？”

　　“你先听下去。”天秦帝面色淡淡，“朕不是在指责你转换林氏的身份，让她含恨而终，而是你完成这个结果所用的办法，太过极端。”

　　“你说和不说，林氏都会死，不过是在死前又难受了一会，你也没落着好，手臂上还落了伤。”

　　秦枢抿了抿唇，秀丽的容貌此时看着很是冰冷，“不过是一点小伤，这没什么。”

　　“朕没关心你的伤。”天秦帝说道。

　　秦枢：“……”

　　父皇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反正她这回去盛宁宫肯定也要被母后骂，左右将父皇一起拖下水，这样还能将母后的怒火转移到父皇身上。

　　“你可以用很多办法，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但你却选择了这个最次的一个。”

　　“你要是你的舅舅，像他一样是一个将军，你这么做朕会称赞你，可你如今是天秦的储君，未来不久是帝王，你想做的很多事情可以借着旁人去做，却绝不能亲自动手。”

　　“可父皇你……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些。”秦枢疑惑的看向他。

　　在她印象里，父皇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似乎从来没有过借他人的手。

　　天秦帝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你这话对，也不对。”

　　他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串珠滑到手腕处，继续道，“朕并非没有借过他人的手，而是他们根本不需要朕开口，就会主动的体会朕的意思然后帮朕去做。”

　　“好了，你回去吧。”天秦帝站在去盛宁宫的那条路口，“回去静心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来同朕说。”

　　其实这话很好理解，只要不依赖旁人身为帝王的自己足够的强大，就会发现朝臣很能理解他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并照着去做。

　　秦枢固然罕见的聪慧，可她到底年纪还小，所以达不到她父亲所站着的高度也很正常。

　　不过她此刻皱着眉头没离开，不是因为在想这件事情，而是因为她在绞尽脑汁的想告状的方式。

　　就算挨母后一顿骂也不要紧，只要能将那苦药停了就行。

　　“之前母后说要同儿臣商量事情，就在今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天秦帝想了下，很不满意的让开了位置，让秦枢也跟着他走进去。

　　盛宁宫里。

　　因为两个孩子下半年就要开蒙，所以顾如蓁正拿着写好的字让两个孩子认，还给他们准备了纸笔。

　　两人笨拙的用手拿着狼毫笔，写了半个时辰字没写几个，脸上倒是染了不少墨渍。

　　两个孩子盘腿坐在地上，指着对方脸上的墨渍哈哈大笑。

　　顾如蓁见状哭笑不得，忙叫人打来温水，给他们擦脸。

　　刚好擦完脸，就见父女俩走了进来。

　　林氏的事情闹得有些大，所以顾如蓁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她记着枢枢如今住在东宫，她的身份以及肩膀上担着的责任，就没让人叫她过来。

　　没想到她主动过来，顾如蓁目光触及秦枢手臂上的伤，皱了下眉命两个宫人带秦雎和秦阆先下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